当张媛再次昂首挺胸地站在苏怀南面前时,是高一。
她终于摆脱了那群欺凌她的魔鬼。脸上的痘痘消失不见,假期里不顾家人反对,坚决一天只吃一顿饭,在成功瘦了十斤后,也渐渐学会了打扮。
越来越的多人开始夸她“漂亮”、“可爱”——这些以前与她毫无交集的词汇。
娃娃音不再是她的原罪,而是锦上添花。
那群霸凌她的人,多数去了职高,还有一部分直接去了外地打工,而她和苏怀南则意外上了同一所高中。
苏怀南中考失常。当张媛看到她的名字同样出现在三中的分班大榜中时,复仇的火焰已在心中熊熊燃起,所及之处无一幸免。
“苏怀南,想不到吧,冤家路窄。你们给的伤害,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你们。张媛已经把苏怀南和那群施暴者划为一类人了,即使她什么也没做。但也的确因为她什么也没做——校园/暴力中,从来没有旁观者,只有霸凌者和受害者。
旁观者的无视,助长了霸凌者的气焰,旁观者的冷漠,破碎了受害者的希望。
当苏怀南被贴上“告密者”、“出卖朋友”、“伪善”……这一系列标签时,才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惜太迟。
她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冷漠给张媛带去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当这把相同的屠刀举向自己时,苏怀南还在自我安慰,算了,忍忍吧,等她把气撒完了,就过去了。
但是,霸凌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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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座位的苏怀南,看到板凳上有一大块暗红色血迹,心中暗叫不好,满脸通红地坐下。
既然凳子脏了,那裤子肯定也脏了一大片。她低头去寻找放在抽屉里的校服外套,刚刚体育课,她明明记得把外套脱下后塞课桌抽屉里了,可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
前方趴在桌上睡觉的张媛愤恨地转过身,怒目而视:“苏怀南!你能不能小点儿声?!没看见班里有人在休息吗?自私自利!”
周围立刻投来异样的眼光。
张媛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刻意放大苏怀南的一举一动,配合夸张的语气,带领着众人一起鄙夷她。
怀南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既没道歉也没反驳,但也的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校服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此时再怎么找也是无济于事。
一下午,苏怀南的屁股都长在凳子上不敢动弹。
周五不上晚自习,眼看着放学铃声响起,苏怀南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同桌:“你的校服外套能不能借我用一用,我周一洗好就还你。”
同桌有些为难,“我……我……外面起风了,有点冷,我还得穿呢……”
其实苏怀南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答案,毕竟在张媛的推波助澜下,顶着那样背后插刀的名声,班里没有人愿意跟自己结交。哪怕是同桌,也尽可能退避三舍。
同桌不太愿意借出外套,苏怀南心里清楚,也更不会有其他人愿意借。
于是,她不再试图寻求帮助,一心想着等学校人走完了,天黑了再走。
索性拿出数学试卷,心无旁骛地做了起来。
偏偏今天张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放学已经一小时了,却一直坐在教室里不走。
但两人谁也没搭理谁,整栋教学楼安静地只剩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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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钻进来几个男生,都穿着紧身小脚破洞牛仔裤,头发支棱地像刺猬,其中一个还染了满头的金色,十分扎眼。
学校里面有家属区,做不到全封闭管理,经常有外校人员进入教学区域。
黄毛熟络地拍拍张媛的后背:“媛儿,忽然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张媛冷笑着转身看向苏怀南,说:“给你们介绍个新朋友,我初中时最好的姐妹,苏怀南,漂亮吧?”
“姐妹”两个字,是张媛咬着牙说出来的。
黄毛顺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面前素净学生打扮的苏怀南,嗤之以鼻:“哪儿漂亮了?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丝儿。”
张媛仰着头笑了起来:“好不好看是一回事儿,我这位姐妹可是忠肝义胆的,绝不出卖朋友。”
黄毛听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一屁股坐在了苏怀南的桌子上,唾沫星子乱飞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你谁呀?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是不是惹我家媛儿生气了,识相点赶紧道个歉然后快滚!”
“我们这道上混的,都不屑于跟女的动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
苏怀南听懂了。
我可以走,我也很想走,但是你们能不能先出去啊?
大脑一片混乱。
没等苏怀南反应,黄毛和另外一个男生已经强行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