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畅快。
身后有人拍了拍怀南。
“南南。”
她转过头。
“爸,你怎么也醒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在家里待太久了,突然出来睡到别的床有点儿不习惯。”爸爸也双手搭到栏杆上。
“床睡着不舒服?我让他们换一间吧。”
“不是,很舒服,我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他解释道,“南南,这趟行程你没少花钱吧?我看那房间比平时住的酒店还豪华。”
它要不舒服不豪华,好意思叫行政房吗?
苏怀南心想。
第一年刚入职时,公司组织的海外年会,苏怀南坐过一次国际邮轮,有16层,比一百年前称为海上巨轮的泰坦尼克号还要大三倍。但经理级别以下的员工都被分配到两人一间的内舱标间,没有窗户,看不到任何风景。
刚入职不到半年的苏怀南还在试用期,借着送资料的名头去看了部门经理的行政海景房,羡慕得不行。于是悄悄问了服务台升房型要多少钱,在美丽的金发碧眼的乘务员用一口流利的英国腔报出一串数字后,苏怀南回以同样美丽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决绝的转身。
其实,看海去甲板上看就好了,不用非要在房间里看的。
她笑着安慰自己。
好在这种长江游轮比国际邮轮便宜很多,两间行政房价格在她能力范围内,也算圆自己一个念想。
“还好,不算多。之前发了工资,要交房租,要自己生活,也没给你们买过什么,今年年终奖发的还挺多,这次就带你们出来好好玩玩。”
“你在北京消费高,还得攒钱买房子,我都理解的。”爸爸顿了顿,“而且你妈退休工资不高,以后估计还得指望你。我这边你倒不用担心,都够用的。”
这是爸爸第一次在她面前没有说妈妈曾经的不好,反而叮嘱她以后多照顾照顾妈妈,爸爸的确有在改变。
买房子。苏怀南笑了笑,北京的房价,工作四年,攒的钱才正正好够买一间厨房。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心里有数。”
也许是苏怀南太过平静的语气,让爸爸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
游轮在江面悠悠前行,平静的水面下翻涌着暗藏的浑浊波浪。
“这么多年,爸爸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很对不起你。”
苏怀南怔住了。
她侧过脸认认真真观察起眼前这个男人。
爸爸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身体也没以前挺拔了。曾经渴望过无数次的道歉,终于被爸爸轻飘飘地说出口,终于想起要挽救这段脆弱到布满裂纹摇摇欲碎的父女情了?
可不是这样的,不应该就这样一句简单的“对不起”。
“其实家庭完不完整没那么重要,爱完整就好,单亲家庭也会有幸福的孩子。”
爸爸的表情缓和许多,似乎是背负多年沉重的愧疚终于得到谅解的如释重负,还是如此轻松的谅解。
“但是……”苏怀南一时热血上脑,“我的确想问问你,曾经,为什么这样对我?”
或许是没想到苏怀南能这样直白地戳中两人都不愿面对的过去,爸爸惊愕地看向她。
“为什么你会选择扶着因为甲沟炎脚疼的张阿姨,而让崴脚的我一个人走在后面?为什么在王诗怡说我不拿被子给她盖时,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早上洗了个澡,让王诗怡滑到了,你就打我一耳光?”
苏怀南的十万个为什么,让爸爸抿紧了嘴唇。清晨的朝阳拨开层云,江面笼罩起一层磅礴的金光,灼眼地让他无法直视,他的目光飘向远方的重峦叠嶂。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对不起,南南。”
“这不是理由,爸,我也是第一次当小孩,你体谅过我?”
“对不起,我真忘了。”
一早上,爸爸三次跟她说对不起。
但苏怀南知道,爸爸没有骗她,六年前一场可怕的车祸,他的脑部严重受损,在重症监护室住了整整一个月才捡回一条命。恢复后,过去的很多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
泪水在脸上冲刷出两条没有尘土的路,苏怀南笑了。
耿耿于怀近二十年的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或许,没有答案,是对她的仁慈。
她早该想明白的。
那一瞬间,苏怀南释怀了,不再寻求答案。
人本来就是会变的,爸妈离婚时也不过三十岁出头,那时候或许他们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做的很多事情与决定,都是他们根据那时的感受权衡利弊,而做出的当下对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每个人都只活一次,只有一次二十岁,一次三十岁。站在三十岁时指责二十岁的自己当初没选择那个对自己动心的女孩,和站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