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昀买的是周六早上的早班机,从大兴机场出发,两人的公寓租在奥森公园附近,要去大兴机场几乎算是纵穿整个北京城,凌晨就要出发。
林苏昀知道苏怀南又连着一周加班熬夜,劝着让她早上多睡会儿,别送自己。
但苏怀南坚持要送,还要送到机场,一期一会,从每一个好朋友做起。
四点就要起床了。凌晨两点,苏怀南还是没睡着,上床前她又吃了六片安眠药,身体似乎已经耐药了,从一片到两片,再到四片、六片……上周复诊开药时,医生就说她这样下去不行,或许需要辅助用其他精神类药物的治疗了。
但苏怀南知道,自己也不全是这样。至少在成都那一晚,她睡得很安稳。
她辗转难眠,打开手机中的短信页面,点进陈忆北那一栏,一共只有五条信息。
曾经,两人之间的短信记录苏怀南小心翼翼的存在联想手机中,哪怕只是不小心错发的一个句号,都被她珍藏好。夜深人静时就会缩在被窝里捧着手机一条一条地翻看着。十年间,来来回回看了无数次,每一句话后面接的是什么,每一个标点符号出现在第几行,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智能手机更新换代快,这些年来新手机一部又一部,从OPPO到小米,从荣耀到华为,可高中那部联想手机一直跟着苏怀南,她还会经常拿出来充充电,充完电后也不用,放一天后没电了又再充。
是江望告诉她,手机久了不用,电池会处于负电量状态,导致无法开机,所以要记得经常充。
苏怀南一开始也不知道,考研那大半年天天泡图书馆,为减少诱惑和干扰,她甚至连自己当时本来在用的那部手机都不带,而这部联想手机自然顾不上了。
后来发现它开不了机时,苏怀南急的大哭,还好有江望这个万能神仙,他把手机里的电池拆了出来,用万能充直接给电池充电,再组装上后果然能开机了。
“还好你这次放的时间不长,我能抢救回来,下次你要是放个三年五载的,神仙也救不回来,这些配件都过时了,市场上想买都买不到替换的。”
“不会的,不会三年五载不看它的。”
这个只有8 G储存空间的联想手机,承载了太多太多她和陈忆北之间的琐碎对话,那是她十年都不曾割舍的点滴回忆。
可是现在的手机最小储存空间都是128G了,区区五条短信,甚至都不用往下滑,在白灿灿的屏幕中一览无余。
第一条是他发来的,“下飞机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第二条是怀南回复的,“到了,放心。”
第三条是他回的,“好。”
第四条是怀南发的,“你在做什么?”
第五条是还怀南发的,“工作很忙吗?这么久了都不看手机……”
两周了,这两条消息,陈忆北至今没回。
陈忆北!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陈忆北!你什么意思?”
苏怀南竟然个十七八岁青涩懵懂的小女孩,一句话在短信编辑界面中删删打打,还是没找到最好的表达方式。
最后,终于放弃了。
其实跟表达方式无关,放弃是因为不回消息是成年人之间委婉表达拒绝的默契形式,苏怀南都懂得。
可是既然想拒绝,那临走那天早上为什么又想方设法打听她的酒店地址?为什么又带她去吃路边早餐?为什么又对她说见到你很开心?
还是说这只是他惯用的泡妞方式?什么都不代表的。就像当年说他对她说的那句“去北京,我陪你”,然后却在高考时决然将她扔下,泡完就完,绝不拖泥带水。
凌晨三点半,苏怀南终于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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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扫雪车往返的轰鸣声,红色的车尾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寂静黑暗的房间。
苏怀南朦朦胧胧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脖子、后背都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公寓的暖气烧的很足,她只穿了单薄的一件吊带睡衣,已经有些黏在身上了。
她按了一下枕边的手机,早上6点34分。
一个激灵坐起身,掀开被子就跳下床,光着脚直接踩在木地板上。
她来不及去摸索墙上的电灯开关,急匆匆冲出卧室来到林苏昀房间。
门没关,里面空空如也。
昨晚,两人一起打包好的两个大行李箱连同林苏昀,都不在了。
心坠落到低谷。
她回到房间,在床头摸到手机,指纹解锁,明亮煞白的屏幕光线刺地她睁不开眼,迅速撇开了头,这才想起去按亮墙上的开关。
灯一亮,空旷的房间更加晃眼,她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
对方挂断了她的电话,半分钟后,一条微信新消息划入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