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宝玉笑问黛玉道:“好妹妹,你别撒谎,你看这三个字哪一个写得好?”黛玉仰头看,见是“绛芸轩”三字,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得这么好了!明儿也替我写个匾。”宝玉笑道:“你又逗我了。”说着又问:“袭人姐姐呢?”晴雯向里间炕上努努嘴。宝玉望里间一看,见袭人和衣睡着了。宝玉笑道:“好啊!这么早就睡了。”又问晴雯:“今儿我到那边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你爱吃,和珍大奶奶要了,说我晚上吃,叫人送来了。你看见了没有?”晴雯道:“快别提了。一送来我就知道是给我的。偏偏我刚吃完饭,就搁在那里。后来李奶奶来看见了,说:‘宝玉可能不吃了,拿去给我孙子吃吧。’就叫人送家里去了。”正说着,茜雪端上茶来。宝玉让道:“林妹妹喝茶。”众人笑道:“林姑娘早走了,还让呢。”宝玉喝了半杯,忽又想起早晨的茶来,问茜雪道:“早晨沏的那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冲泡三四次后才出色,这会儿怎么又斟上这个茶来?”茜雪道:“我原本留着来着,李奶奶来给喝了。”宝玉听了,把手中的茶杯顺手往地下一摔,“哐啷”一声打了个粉碎,溅了茜雪一裙子。又跳起来问质问茜雪道:“她是你哪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她?不过是我小时候吃过她几天奶罢了,如今惯得比祖宗还大!撵出去大家都清净!”说着便要去对贾母说。
其实袭人并未睡着,不过是故意装睡,引逗宝玉过来气他玩耍。先头听见他问送包子的事儿,觉得他是没事闲唠还可以不必起来;后来听见他发怒摔了茶杯,便连忙起来劝解。贾母那边的人听见响声也过来问:“怎么了?”袭人忙回答道:“我刚才倒茶,脚底有雪,滑倒了,失手摔碎了杯子。”贾母那边的人出去,袭人又劝宝玉道:“你诚心要撵她也好,我们都愿意出去,不如就劲儿连我们一齐撵走吧,你也不愁没有好人来服侍你。”宝玉听了,方才不言语了。袭人等人便将他搀扶到炕上,脱了衣裳,也不知宝玉嘴里含糊不清说些什么,只觉语气温柔,眼睛越来越朦胧呆滞,忙服侍他睡下。袭人摘下他脖子上戴的那块“通灵宝玉”来,用手绢包好,塞在褥子底下,恐怕第二天戴时凉了他的脖子。宝玉枕到枕头上就睡着了。这时李奶妈等人已经进来,听说宝玉喝醉了,也不敢上前,听说他睡着了,才放心离去。
第二天宝玉刚醒来,就有人来禀报:“那边小蓉大爷带了秦钟来拜访。”宝玉急忙迎接出去,领着秦钟去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长像标致,举止文雅,陪宝玉读书正合适,心中十分高兴,便留二人喝茶吃饭,又叫人带着秦钟去拜见王夫人等。众人本来就喜欢秦氏,见秦钟长得又是这样的形象,也都欢喜,临走时,都送给秦钟见面礼。贾母给了秦钟一个荷包和一个金魁星像,取“文星和合”之意。魁星是星宿名称,是中国古代神话中主宰文章兴衰的神。又嘱咐他道:“你家住得远,赶上天气不好,只管住在我们这里。就和你宝二叔住在一块儿,只是别跟那不长进的东西们学。”秦钟一一答应,回家告诉他父亲。
秦钟的父亲秦邦业现任营缮司郎中,是工部中掌管宫廷、皇家陵寝建造、修缮等事务的官员。年近七旬,夫人早亡,年届五旬时尚无儿女,便从养生堂抱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下个女儿,小名叫做可儿,又起个大名叫做兼美。兼美长大时,长得体态袅娜,性格风流,因为素与贾家有些来往,所以便顺水推舟与贾蓉结了亲,就是秦氏秦可卿,所以,秦可卿并不是秦邦业的亲生女儿。秦邦业于五十三岁那年又抱养了个儿子秦钟,今年十二岁了。因去年他的授业老师回南方老家去了,便自己在家温习功课。秦邦业正要与贾亲家商议到他家私塾借读,碰巧赶上秦钟在姐姐家里遇见宝玉,又知道在贾家私塾中教书的是现今有名的老学究贾代儒,秦钟去跟他学习,可望学业品德兼优,从此成名,所以十分高兴。只是囊中羞涩,贾府那边是富贵家族,少了拿不出手。关乎儿子终身大事,不得不东拼西凑,准备了二十四两银子的见面礼,带着秦钟到代儒家来拜见,然后等候宝玉选个好日子一同入塾。贾家的私塾从此热闹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