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英华那里出来,案件就进入收尾抓人的阶段。
锦衣卫的人也知道,楚亭月当下在办的差事关系到他们张副千户那未过门的娘子,一个个义愤填膺,闲着的都表示愿听巡司差遣,要给副千户出口气。
和齐英华谈完,她按照对方提供的线索,让人画了图形,安排锦衣卫的人一起散出去打探。
她自己则带着齐英华去了他认为最可能的一个镇子。
齐书生和对方接触得久,不管是商定抄写“黄色书刊”的形式价格,还是代写那个“给表姐的信”,都花了不少时间。
他从对方的口音和说到的一些日常生活细节里,判断了他生活的区域。
齐英华又强调了一下:“不过他一个有钱公子哥,也有很大可能早搬杭州城了。”
齐书生着实没想过,他为了生活费帮人抄一本风月小说,能被人玩出个勾引良家女子并致死的惨剧。
这事着实超越了他的底线,一开始只是害怕,过了一会,意识到锦衣卫的官爷并不打算拉他去顶罪,害怕又变成了懊悔和自责。
等他们出发去找人的时候,齐英华在强烈的自责感推动下,已经变成所有人中最起劲的那个。
齐英华的判断非常准,他们一到那个镇子,找到甲正,对方立马认出了图上人。
“这不是付家的二流子么?他又闯什么祸了?”
两句话,这“富豪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清清楚楚。
齐英华更懊恼了,楚亭月从付家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抱着头蹲在一颗大树下。
“我们回镇上,你自便吧。”
看齐书生依然抱着头的样子,有点好笑,轻轻踢了他一下:“日后做事多带点心……抄风月书倒也罢了,代写那种信,委实该打你一顿板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大错已成,后悔无用。待君他年为官之时,谨记此事,多为百姓做主便是了。”
再见张思仁,已经可以完整分析案情。
“从头到底这就是针对沈姑娘的一个局。”
沈媛深居简出,唯一能接触到外男的机会就是去寺庙上香。有人找了个相貌出众的二流子假扮书生,接近沈媛,又买通她的侍女,想要来一场西厢记这样的“才子佳人”旖旎故事。
然而,沈媛坚守妇道,没给对方一点机会,她的婢女虽然贪小便宜,可深知自家小姐脾气,也没敢真的牵针引线。
这一点,从那封信还藏在黄鹂床下就可以证实。
沈媛这样一个写了点伤春悲秋诗句都要烧掉的谨慎人,这种初次相约的书信,她不管应不应,都必会烧毁。
勾引不成,对方干脆直接陷害。
他们让那二流子找到齐生,以“抄风月小说”为名,弄到了全套素材,再以临摹的方式创造出一系列“极尽旖旎之行”的书信。
照着这条路走下去,那就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告密”,沈家家长们去搜。
众目睽睽,淫词艳语,沈媛一个闺阁女子自是百口莫辩。
照着她的性格,极大可能就是自尽明清白。
尽管按照沈家最初的处理方法,若没有沈庭的坚持,她死了也是白死,只会将“不守妇道”的罪状坐实。
张思仁安静听着,等她分析完才道:“她一个闺阁女子,和谁有那么大的仇?”
“这个就要问千户您了。”
“我?我的仇家?”
“卑职问一句,若是沈姑娘自然死亡——比如病逝。你和沈家这个联姻还会不会继续?比如换成沈媛的姊妹?”
他认真想了一下:“若是沈侍郎希望……我会同意。”
楚亭月笑了一下。
“这门亲事订立之时,家慈、家严都十分高兴。他们满意的本就不是沈媛这个人。”
“卑职明白。”
张思仁世袭锦衣卫副千户,人生起点比旁人高一大截,可终究是军门,在大明官场上永远比一层层科举进来的文官低一层。
士大夫阶层也几乎不会和武家通婚。
沈侍郎仕途顺利,声誉卓著,这门婚事着实是张家“高攀”了。
张思仁自己对沈侍郎的“赏识”也心怀感恩,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引发血案的香饽饽。
“若是继续婚约,那就是——沈素。可她是庶出,配不上千户。”
“沈侍郎若是提出,家慈和我都会同意。”
“卑职明白了。”
“凶手……”
“等找到那姓付的二流子,真相就当大白。”
“思仁有一事相求。”
“不敢……千户请说。”
“有了结果,可否暂缓报于官府?”
楚亭月一笑:“这事沈家本就没有报过官。查明真相,只是徐郎中帮朋友一个忙。至于卑职……应该会通报沈侍郎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