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大半个月,楚亭月和路英终于碰触到了遂昌光怪陆离现象的起点。
路英苦笑着摇摇头:“难怪五仙教‘神灭、神罚’这种鬼话在当地能那么轻易的被接受。”
这里本来就有相应的土壤。
五通神就是以“大灵验,大血腥”为特色的。
虔诚供奉的,一夜暴富,金榜题名。
一旦供奉有所懈怠,轻则家财散尽,重则举家皆死。
而且,这玩意供奉了还不许中断,不然也是死全家。
在五通神信仰疯狂的地区,这种血腥传说比比皆是,越残忍,信仰的人越多。
“本地信奉五通神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类能请神通灵的人,且以他为核心形成组织?”
路英惊讶的看了过来,楚亭月补充道:“我在刑捕司的案卷中看到过相关记载。是洪武中期发生在温州地区的事情,当地五通崇拜泛滥,有几大魁首。这些人都号称能请五通神上身,法力无边。五通神……借用他们的身体来享受人间繁华。”
路英没忍住,骂了一句。
卢煌皱眉:“时日太久,老朽那时候又年少,接触不多,并不知道本地是否有这种风俗。老朽那位堂兄在山西任职,他应该知道的多一些。过两日我们一些朋友有个聚会,老朽也会问问。”
“你是怀疑杨家?”
楚亭月点点头。
她怀疑遂昌也有类似的组织,在五通神祭祀被打压,五仙教崛起之后,这些组织和五仙教合并,带去了人手、基础信徒,也带去了他们惯用的造神和精神控制的手段。
一方面以权力、金钱、美□□惑,另一方面用各种血腥、残忍、灵异的方法恐吓,反复洗脑后就能训练出一群对他们言听计从,彻底放弃理性思考的信徒。
五仙教能发展的如此迅速,如此壮大,整个过程仿佛不需要任何试错,就因为他们不是空中楼阁,而是有真正在这里蔓延数十甚至上百年的五通祭祀作为根基。
“现在在遂昌不断出现的‘神罚’和‘神灭令’可是由当地百姓自发进行。甚至……神灭令的出现已经脱离了玄青真人的控制?”
卢煌放声大笑:“路经历对人间事看的通透。”
路英深深叹了口气:“‘民意’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照着五仙教内部的规矩,‘神灭令’分两级,最高级的只有玄青真人能发。一旦发出,必要广泛传达,所有信徒就如听到战场鼓声,须得群策群力、一往无前。”
“次一级,高级仙观的主持、仙姑,可以发出,只由仙教中人自行完成。”
“至于现在,只要是个有点影响力的道士、道姑都能发。当然了,这些都谈不上真正的‘神灭令’,只要在一群信徒集会的时候,不经意的说一句‘某某很可恶’就可以了。甚至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信徒,也能发出。”
“一旦动员了所有信徒,每个人都有意创造一点‘意外’,只要人够多,意外够多,这人早晚会死于‘意外’。”
楚亭月嗤笑了一声:“这不像是‘神灭令’,不就是□□,悬赏闹事么。”
“嗯——形容恰当。”
这个“发动群众密集搞事”的方法其实在谭鸣这里有端倪。秋江和谭家人拿出来的信件中谭鸣多次抱怨“县衙的差人粗手粗脚,常出意外,责罚也无用”。
这个抱怨到他出事前达到巅峰,他甚至写信给家里让他正送几个可靠的人过来。
“至于信徒们趋之若鹜,是因为……”
楚亭月抬了下手:“我知道原因了,是有人从中得到了大利益。”说话间她把一份调查报告放到了路英面前。
她下令彻查当地官员、士绅、富商等“意外”而死的相关人的后续情况,陈行紧锣密鼓数日之后拿出了第一份调查报告。
在谭鸣之前出事的县令姓赵,他比谭鸣还要“倒霉”。
赵县令喜欢读书,随身带着的书籍就有上百卷,书架从顶到底都塞满,他还不喜欢别人碰。某一天晚上自己搬了个梯子去取,结果书架重心不稳,忽然坍塌。赵县令就被自己的藏书们压成重伤,当天晚上就去世了。
赵县令有写日记的习惯,留下了不少诸如“多只野狗窜入后宅差点咬到”、“梯子的横档断了摔了人”、“吃饭吃出来一块尖锐的东西”。
大部分差错没有伤到人,还有些则伤了差役自己。
赵县令那件事,被问责的是个县衙雇佣的仆妇,就是她“做事糊涂,偷懒”把过多重东西放上了书架,还都放在高处,导致书架重心不稳,一碰就倒。
处理结果就是打了那个仆妇几十板子,赶出县衙。
案卷记载,此人就是遂昌县城里的人,丈夫做挑夫,她在县衙帮佣,是一个堪堪能维持温饱的普通人家。
相比于挑夫,县衙这份差事旱涝保收,还能时不时蹭点外快——比如把县令吃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