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故事,值得一讲。1943年短短数月里,这座城市竟然聚集过那么多角色。我们拥有普施和他的全部战友,艾丽卡,艾莉泽,还有安娜。那些闪亮的日子再也不可能重现,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艾莉泽的到来是意外,你们已经听说了。她本该去杜塞尔多夫寻找父亲,莫名在慕尼黑站被一个求助的小男孩越带越远。火车开走了,男孩也消失了。你可以想象是宇宙在传递某种信息,每阵风,每个行人,每道阳光都在诉说这个秘密。
她忽然抬起头。一架捣蛋的Me 109脱离编队冲向建筑,低空翻了个筋斗。莫尔德斯联队的鹰头标志是很醒目的。
然后开始了七十天不间断的热闹时光。我总是记得一个夜晚,慕尼黑的星光、音乐,还有挤满雷吉娜宫酒店的飞行员和姑娘。莉泽跻身其中,不幸认识京特,更不幸认识艾丽卡,艾丽卡和普施靠划拳借走了她房间,她只能去地下室酒吧锻炼耐心。有人邀舞,她拒绝了。
“那种事搞多了对身体不好。我是个敏感的人。”
“你是个性变态。”艾丽卡会说。“有一点经验的男人都看出你虚张声势。”
“怎么看出的?”莉泽问。
艾丽卡解释了一通,又讲不出道理。或许莉泽不像其他人,总把空袭、配给卡和物资匮乏挂在嘴边吧。她穿着用京特津贴新买的裙子,手臂和面孔微微发光。京特和霍斯特理应像保护姐妹那样包围她,要不是摄入了太多酒精的话。
德国空军在欢庆一位战友的爱情惨剧。平民与士兵泾渭分明,饱含戒心的窥探目光时而投向这群制服下的年轻人。该死的,他们怎么还能那样大笑,那样喧闹,没心没肺?
莉泽不喜欢假酒。她冒险穿过一群兵,走向吧台,想要一杯气泡水。有个人挽起袖子伸长双腿坐在那里,好像打定主意绊倒几个醉酒同伴。
“十点风纪巡逻队会来,把未成年女孩赶回家,西克尼乌斯说的。”他对她微笑,让她想到某种生机勃勃的藤蔓植物。
普施和艾丽卡在卧室竖起耳朵。
“舍恩姑娘带了人回来。”
“嘘,好像还不止一个。”
“动静像整座幼儿园。”
“老天,真的是个变态。她怎么不进来?”
“你愿意睡这种床单?”
艾丽卡伸手去够烟。“洗洗还能用。”
外面的叽喳笑声沉寂下来,变成模糊的窃窃私语。或许他们去了浴室,或者露台,这是个宽敞套房,花费不菲。普施是个敏感的人,他想到床单严格来说不属于艾莉泽。“付房钱的是京特。”
“嗯?”
“四舍五入等于京特给你我买单。”
艾丽卡咬了他一口。这个念头让人兴致盎然,知性的交谈在黑暗中进行,世界像晨雾一样远去。普施离开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不得不溜到外间找衣服。他怀着歉疚发现莉泽醒着,蜷在沙发。她闪进房间,在艾丽卡周围踏起舞步,再也抑不住积蓄的情感。
“艾丽卡,艾丽卡,你可知道那柠檬花开的地方?”
艾丽卡和普施出生的地方毫无意大利风情。伯尔肯海姆是它的名字,说来伤心,如今那儿已经变成波兰了。伯尔肯海姆拥有普鲁士小镇的一切刻板,一切单调,打个比方吧,直到集中营在郊外拔地而起,许多居民才头一次看见犹太人。
普施父亲家里都是公务员,地方财政主管之类。母亲的兄弟们早在大战前就去美国碰运气,撇下她和一个姐姐过规矩冷漠的小镇生活。不过母亲实在厌倦了。等到三十岁,未婚夫才从战俘营脱身,婚礼和赫伯特仓促而来,五年以后,她又仓促地死去。当老姑娘的姨母只得搬来照顾孩子,后来干脆嫁给了父亲。
这段时间里,艾丽卡·普芬尼希也出生长大,学会了嘲笑赫伯特的姨妈变成后妈。艾丽卡的父亲马克当逃兵前另有一个名字,奥斯瓦尔德·冯·拉特。了解这件事,就等于理解了艾丽卡的秉性。这可是传承百年的珍贵秉性,萃取自我们莱茵和鲁尔地区富有名望的工厂主世家,最精髓部分无非是缺德。
赫伯特在童年确实流过很多眼泪。艾丽卡不够资产阶级的妈妈安娜经常撞见他哭鼻子,总有一两次,她要按捺不住带这孩子回家,喂他土豆丸子、奶酥蛋糕之类。她厨艺很可怕。如果家人抱怨而她心情不好,她会抄起火钳。小镇确实目睹过马克没命逃出家门,艾丽卡苦苦追赶,赫伯特莫名其妙跟着跑。
小学时代告终后,赫伯特的父亲带着家庭搬去了布雷斯劳。直到1943年10月,在戈林沉重的脚步声预示下,普施曼飞行上尉和普芬尼希记者才重新相遇。
情况表明,施泰特菲德才是对风纪巡逻充满热情的人。这种热情让他在两瓶掺假红葡萄酒后忽然认识到,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加入他们,举报污染未成年人的士兵,拆散当众接吻的情侣,如果是同性,就要抓起来。
于是他不由自主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