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由的。
程雪骤然收紧了瞳孔，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他说“维持你喜欢的”“你现在就很好”。可在遇见他之前，她听过最多的都是“你应该如何如何，要好好学习，找好工作”，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教导着做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
如果说，半个月前她鼓足勇气去反抗妈妈是近乎孤注一掷地追求心底遥不可及的理想。
那么现在遇见他，便是命运给予她的勇敢额外的馈赠。
似乎他的话语中常常有某种坚定平和而能让她心安的力量，程雪不由自主想，是不是她和他在一起，她可以是自己最真实也最舒适的样子……
等等，和他在一起？？？
她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冒出这种无厘头的念头？
便猝然断了闲思。
另一边，李谨曦平静注视着她的面容，看见刚才她的眼中如流星一般闪过些亮光，却又在唇角开始微微上扬的瞬间快速熄灭。
“我，我知道了。我们走吧。”少女略显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好。”
他没有多想。
制衣店离餐馆不远，没几步，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程雪第一次来这种私人定制的高档礼服店，而非一般商场里面向大众售卖的成衣服装。
远远地，她看见那家装潢精准的店铺闪耀着华贵但并不刺目的光泽，宛如小时候读过的童话故事里公主的水晶城堡。
“正常来说，这家店最好是提前两个月预约定制，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之前你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李谨曦的声音在她前侧响起，他淡然向她解释：
“现在只能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成品。如果没有，我会特别定制加急单。只不过即便是加急单，有些工艺恐怕依旧无法在一周内完成，选择面会稍窄一点。”
“啊，没事没事，我不挑的。”程雪连忙回应。
“反正……我也只是顶上一段时间而已，能糊弄过关就行。”
李谨曦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脚下步伐却有意放慢了些，等她跟上一同入店。
*
一小时后。
程雪已抱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回到了家中自己的小房间里。
没忍住，她确认门已锁好后拉上了窗帘，才悄悄打开了包装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一条层层叠叠薄纱制的淡烟粉色礼服裙。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她的臂弯处，就像是一个静谧如雾霭般的梦。
因是单亲家庭且并不富裕的缘故，程雪长到二十多岁，都从来没能拥有过一条属于自己的华美的公主裙。
她懂事的太早了，知道妈妈的收入已大部分用于她教育上的支出，自然难以开口，再向妈妈索要漂亮的衣裙。甚至，她会有意地装作自己并不喜欢。
“逛街太累了，腿都走酸了，我才不要去。”
“衣服能穿就可以了，都差不多。我都可以。”
可言语上表现得再不在意，终究也是装出来的。她会在妈妈不在的时候，驻足在橱窗前窥探那些不属于她的昂贵衣饰，会视线不自主地偷偷追寻同龄的小伙伴偶然穿着的漂亮裙子。
在漫长的童年中，她从来不曾奢望过它们。
成年后，虽然每月有了可以用于自由支配的小笔生活费，但往往有结余时，都会被程雪咬牙作为学习画画的资金。
没想到拥有人生中第一条礼服裙竟然是在这样的状态下。
她捧着裙子，指尖一寸一寸地拂过裙体丝滑的面料细细看了会儿，又将它抖散开。
想了想，她站定在小房间的落地镜前，重新换上了那条裙子。
一瞬间，当极致流光溢彩而又轻薄如天边的云霞的再度包裹住她的身躯，程雪有片刻的失神。
刚才在店内，或许是因为踏入了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领地，她有些许的紧张，换好衣服后，她甚至没敢在镜前站多久，只匆匆瞟了一眼，就走到了李谨曦近前。
她不知道那时她的脸上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在急速升温，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触从她心底蒸腾升起。
她没敢开口，倒是等在一旁的他察觉到了什么将视线从随手捧的书上抬起。
落在了她的身上。
程雪看见他的眸光瞬间亮起。
评价却很简短；“很好看。”
依旧是他特有的宛如玉石般质的清润的嗓音，猝然击在了她心上，像是映在湖上的一轮月影突然被风惊扰，漾成了无数银色破碎的影儿。
她立即转过了身去，避开直面他：“那就这条吧。”
“不再试试别的么？”
他的声音里隐隐有笑意。
“不，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