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日。
出了城隍庙,直到东街约有三里许,摊市云集。
刘春德一大早就带着府中人手前去布置摊铺,刚过辰时,明家的车马也到了。
明珰从车上跳下来,直往铺子里走。江晚凝坐在前柜处,正翻看着账本,听见屋内动静,微微抬头。
明珰与之对视,笑意更甚:“我来接你了。”
江晚凝起身,走到他身旁,“走罢。”
二人并肩,明珰忍不住偷偷打量她。江晚凝今日略施粉黛,难得换下平时的玉钗,青丝盘拧成同心髻,簪了些粉嫩绒花,又别了根金点翠穿珠流苏,整个人显得流光溢彩又娇艳动人。
明珰早探看好了铺子,一到庙会就兴冲冲地带着江晚凝奔向心仪的铺子。
那店家瞧见明珰,脸上多了几分惧色,哆哆嗦嗦地招呼着:“明二公子。”
明珰直截了当问道:“我上次在你家瞧见的琉璃盏可还在?”
那店家面露难色。
明珰蹙眉一瞪眼,不大高兴地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给我留着么?为何着急出售?出尔反尔?”
店家不知如何作答,前几日明珰确实来过他家铺子,可那时他只当明珰口出戏言,未放在心上,随口敷衍,后来又来了买家,他便当即卖了。
“你!”明珰正打算和这黑心店家理论一番,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江晚凝轻声安抚道:“算了。”
明珰低头有些愧意,又有些惋惜地说道:“那盏琉璃灯当真是好看,本想给你挂在床头做个装饰。”
江晚凝安慰道:“没关系。”她就近随手拿起一盏彩灯,“这个就挺好看的,我喜欢这盏灯。”
明珰不信,这不过就是一盏纸糊的走马灯罢了,他想送给江晚凝全金陵仅此一盏的琉璃灯,这才算珍贵心意。
他接过江晚凝手中的灯笼,又将它挂了回去,勉强忍住对店家的不满,带着江晚凝离开。
被搅黄了计划,他声音有些闷闷的:“江晚凝,不喜欢的不要将就。”
“没能送你琉璃灯是我的错,你不必为哄我开心强装欢喜。”
他竟是窥破了自己的心思,一时间江晚凝也不知该答些什么,只得默默颔首。
索性一路小摊甚多,各种手工玩意或是西洋珠宝因有尽有,二人游行其中,初时的不愉快也渐渐忘却。
江晚凝眼眸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说道:“明公子,我请你吃样东西。”
她脚步轻快,拨开人群,来到小摊面前:“老板,要两个艾窝窝。”
明珰追着她的脚步前来,当即便要掏腰包替她付钱,却被江晚凝婉拒道:“这个我请客。”
她从怀里拿出两文钱递给商家,接过那两个艾窝窝,分了一个给明珰。
明珰指尖被这刚出炉的小点烫了一下,“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腾出那只手直摸耳尖,又故作镇定道:“你同我出游,哪有让女孩子买单的道理。”
“好啦好啦,知道你财大气粗。”江晚凝无奈颔首,唇角微微上扬,拿着手中的艾窝窝在明珰面前晃了晃:“只是明公子,这玩意不过才两文钱,怕是难以彰显你的英雄财力了。”
明珰知晓她是在打趣自己,也不恼,一双桃花眼紧紧盯梢着江晚凝的背影。
她忽而回头,看着他还攥着那小食,便催促道:“快尝尝。”
明珰自是山珍海味吃惯了,虽是常混迹市井,但多半是在赌坊玩乐,不曾这般真的体验人间烟火。他看着手上的白团,略有些犹豫,怕是粗糠难以下咽,但抬眼瞧见江晚凝期待的眼神,还是向死而生般一口闷下去。
那糯米粉外皮质地粘软,外表缀以山楂碎,甘甜中泛着酸,内陷是核桃仁混着山药泥,蒸烤出天然的清香。明珰急吞吞咽下一口,没尝出太大滋味,又觉着比想象着能接受些,便又试探着细细再尝了一口。
江晚凝走到他身边,偏头看向他:“好不好吃?”
明珰觉着这民间小食实在有些粘牙,又怕她失望,熟练地挤出一抹笑,口齿有些含糊不清:“……好吃。”
可江晚凝的笑渐渐收了下去:“可惜。”她轻声说道:“没有机会吃到我娘亲手做的了,那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艾窝窝!”
明珰知晓江晚凝父母双亡,只是不知这艾窝窝里还藏着这样一桩伤心事,他愣了愣,笨拙着安慰道:“……没关系……我替你去寻!天下之大,总有相似……”
糯米粘牙,听他口齿含糊,江晚凝知晓他是吃不习惯,可明珰还是一口气将那艾窝窝吃个精光,待她看过来,还刻意扬了扬那空了的食纸:“……好吃!”
江晚凝心绪间流淌过一种异样的情绪,他如此捧场又在乎自己的情绪,她理应得意自己这出戏唱得炉火纯青,为何偏偏对他又有一种愧疚和难过呢?
她犟着话,掩饰着自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