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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珰抬起手,想替江晚凝扫去发间掺杂的细雪,指尖快要触及青丝时,忽而迟疑住,江晚凝不喜他唐突触碰。

可她不见躲,低敛眉目,似是默许。

明珰快速而轻柔地擦干她发丝间的溶雪,同从前一样,他的眉目依然松懒而漫不经心,下巴微昂,带着惯有的倨傲与不羁,可偏偏垂眼望向江晚凝时,神情松动了几分,他缓声征求她的意见:“我带你去看金陵最美的雪景可好?”

她抬眼间盈盈有笑。

就放纵任性这一次吧,江晚凝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齐家之案结束,她也即将离开金陵了,只怕此生难得再见,她不想抱憾终身。

朱雀长街,策马而行。

少年郎爽朗肆意的笑声散在风里,马蹄踏雪,溅起一地雪沫,路人被猝然打搅,回身望着一对交叠的身影远去。

莫愁湖畔,红梅点点。

江晚凝惊诧道:“这么早便有梅花开?”

明珰将那缰绳一勒,马蹄缓缓打止,他翻身潇洒地跳下马来,扶着江晚凝缓缓下地:“这可是金陵城最早的红梅。”

红梅绕湖,花瓣树枝上积了些残雪,别有一番意境。

江晚凝摊开手,难得畅意,她提裙直往那一排排梅树下跑去,拽着裙摆在雪地里肆意地转圜。

明珰便这样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末了,也行至那颗树下,趁江晚凝不注意,抱着那树干狠狠摇晃了几下。

“啊!”

那白纷纷绵软的细雪和着紫红色的梅花瓣簌簌落下,惹得江晚凝惊呼,在这一场绝美的花雨的罅隙间,她抬眸惊鸿一眼,明珰正双手环抱斜倚在树旁,薄唇下透着似有若无的笑。

她的心好似漏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咚咚”震跳。

雪落,花止,一切重归于静谧。

江晚凝整理着衣裳上的落雪,猝不及防的,眼底出现一支梅花,花瓣间还藏了些白雪,散发着阵阵幽香。

明珰戏谑的语气:“千金难买美人笑,借花献佛咯。”

江晚凝素手拈花,接过那花枝,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一颤,撞上明珰那漆黑明亮的双眸。

明珰的喉结蓦地一滚,他别过头去,状似无意般提及:“下月初一,我哥便要娶亲了。”

江晚凝已听闻明家长子同沈家嫡女定亲的消息,只是一月便礼成,不由感慨道:“这般快?”

明珰微微颔首:“……哥哥婚事已定,不日我也怕是要……商量了。”

他说话空隙间,迅速回头瞥了眼她的神情。可江晚凝依旧浅浅地笑着,只是不经意间蹙了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语气平缓道:“如此,愿公子所遇佳人。”

他要定亲!娶他人为妻!她怎么这般一点都不在意?!

江晚凝始终清淡文雅的眉眼,在这一瞬间深深刺痛了明珰,一团自心底升起的急与切随着热血充斥脑间,四下无旁人,明珰无暇顾及其他,他上前一步,掰正了江晚凝的肩:“江晚凝,你还不懂么?我心悦于你,你、你对我呢?为何总之避而不答?为何总是我前一步,你便急切地避开我?”

少年的真心表露,比那雪地里展开的红梅还要热烈而赤忱。

可江晚凝的心,已浸在冰天雪地里,她平静而克制地叙述着一个事实:“明公子,你我身份有别。”

身份?

这天下打破云泥之别而携手余生的眷侣比比皆是,为何他们便不能并肩打破这世俗阻拦?!

明珰不服这世间既定规矩,他恣意半生,不为所缚,未尝失意滋味,当即便郑重许诺道:“若你嫁我,千金明媒,八台正娶。”

江晚凝有些恍惚。理智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强调着此言所虚,万不可信,可她对上明珰的眼,却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柔软。

明珰屏着呼吸,等待着江晚凝的“审判”。

女孩深吸一口气,轻笑置之,宛若谈及事不关己之言,她眉眼淡淡,不敢认自己的真心:“我要当官夫人。”

言下之意,除非他致仕,否则她绝不嫁他。

可他从不读书,自然不致仕途,她这般强硬说辞,定然会使他知难而退,自此弃她而去……她亦不必纠结为难。

可明珰却如释重负,拍拍胸脯松了一口大气:“不算拒绝。”

接着他便微蹙着眉,那素来潇洒不羁的眉目间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为难。

江晚凝看见他的迟疑,内心划过一抹失落,旋即抓住时机委婉地疏离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民女欲攀高枝,随夫而尊,民女想要的,明公子你给不了。”

“不!我可以!”明珰急匆匆地辩解道,他清楚地感受到江晚凝的退却,故而前进一步再一次掰正了她的肩,垂首平视,目光热忱而真挚,他低语道:“只是为官便成?若我离开金陵,做一小县闲官亦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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