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之牵她进屋里,精雕细琢的象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挂着花卉鲛绡的帏帐。 今夜他们便宿在此处。 帷幔重重垂垂落下,他吃了避子药,上榻来抱她,缱绻情深,低语缠绵。 她几要沦陷。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透过繁复的帷幔,窥见了一点清幽月光落在地上,香漏无声。 迁府是大事。 本应大操大办,宴请世家同僚。但先帝百日丧未过,不能大肆操办,不过摆了个席,就自家人坐在一处吃了个饭便罢。 裴绫也来。 她很久没见沈清棠了,当初裴琮之遣裴景明出府,她曾来信求过沈清棠。 到底是一母同胞,她如何能眼睁睁看裴景明落难。 但彼时沈清棠自己尚且顾不上,随口便推拒了去。 如今裴绫见着她,神情眼瞧着不大好。又见她和裴琮之夫妻恩爱,心里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如今裴琮之身居高位,权倾天下。裴子萋嫁进皇家,亦是堂堂贵妃。 沈清棠更不必说,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也是首辅之妻。 兄弟姊妹,个个都好。 只有她的亲弟,没了子嗣命,又被丢去乡下庄子上那种无人问津的地方,只她偶尔接济一二。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寻了个机会,她还是来找沈清棠说话,“清棠妹妹。” 裴绫亦同从前在闺中一般唤她。 沈清棠转头看她,“绫姐姐。” 她看出裴绫欲言又止,“姐姐有话不妨直言。” 裴绫踟蹰再三,终是开口,“我知道妹妹对景明有怨,他从前对妹妹做的那些混账事,是他对不住妹妹。但如今他已知错了,也得了报应,如今又被罚去庄子里数月……” 她难免心疼,“前些日子,我让人去看他,说是庄子里日子清苦,人已是瘦得不成人样了。求妹妹……看在从前一同长大的情分上,帮帮他罢。” 沈清棠听得这些话,微微一笑,笑意却落不进眼里。 “真是好生奇怪。”她轻声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过来求我……” 前有裴老夫人,江婉。 后有裴景明,裴绫。 “可是送他去庄子上的人并不是我啊!绫姐姐是不是求错人了?” 操纵这一切的,分明是裴琮之。 “绫姐姐为何不去找琮之哥哥,反倒要来找我?” 裴绫听得这一声问,神情有些错愕。 “是因为我好说话,还是因为我好把持欺负呢?”沈清棠看过来的眼干净透彻,直视人心。 她淡淡一笑,语气随意轻忽,“或许是都有罢,不然怎么个个都来欺负我……” 裴老夫人欺负她,数次想叫她去西院那个虎狼窝。 江婉欺负她,用她的一生来换自己的自由。 裴景明欺负她,明目张胆的觊觎惦记,甚至设计陷害要毁了她的清白。 更遑论裴琮之。 他是最坏的人。 算计了所有,叫她不能抵抗,罔顾自己心意,走投无路,只能委曲求全的跟在他身边。 如今就连裴绫也要来欺负她。 “我从前,是真的拿你们当自己的亲兄弟姊妹。” 沈清棠幼时在家中是独女。 直到来了承平侯府,才有了这些哥哥姐姐。她也心怀感恩,要殷勤讨好他们。 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设计陷害,算计折磨…… 再软的性子如今也硬了,她看着裴绫,“绫姐姐只知景明哥哥受苦,可知这两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提心吊胆的在这承平侯府里讨生活,用尽全力躲过所有的明枪暗箭,却还是被伤得千疮百孔。 她活得如此艰难,但无一人朝她伸出援手。 “我有时候,真的是很羡慕景明哥哥。他什么都不必做,只因得他是你们的孙儿,弟弟,便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有你们护着他。” “可我却不是。” 沈清棠的笑中隐隐有些苦涩,“我已经竭尽全力来讨好你们了。祖母,哥哥,姐姐……你们从前都说疼我,都说喜欢我,可是一旦出事,就毫不留情的将我推出去。” 那些疼,那些喜欢,就统统都不在了。 裴绫是承平侯府唯一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