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陪着老李太太下了楼,走了几步路,到了附近的小市场。
一进小市场,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大白菜、萝卜的味道。
道路两侧全是拉着秋菜的大马车,无数的老百姓正在选购秋菜,场面一片混乱。
又是一年秋菜季。
对每个生活在七八十年代的东北人来说,每年秋菜上市是他们生活中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每年冬季来临前,无数的农民赶着他们的大马车进入到市区里,拉来了一车车的白菜,萝卜,土豆,雪里红……
对于一年有半年吃不到新鲜蔬菜的东北人来说,这些秋菜可以支撑他们度过漫漫冬天。
一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东北人拉家带口,从自己的家里出来,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自行车,板车,倒骑驴,将成百上千斤的秋菜拉回到自己的家里储藏、腌制。
也是在这个时候,无数东北的大娘,大妈,大姑娘,小媳妇开始展示她们的手艺。考验一个东北女人,就从积酸菜开始。
谁家的女人能把酸菜积的入味且不烂,那就说明她是一个合格的东北女人。
早在一周前,老李太太就开始为秋菜的事发愁。
虽说她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菜,但是多多少少还要买一些的,积酸菜、晒萝卜干儿这些东北家庭必不可少的流程一样也不能少,不然入冬以后吃什么?
幸亏今天林致远来的及时,要不然老李太太只能去求邻居了。
林致远跟着老李太太在小市场里晃悠了一大圈,买了一百斤大白菜,三十斤土豆,二十斤萝卜,十斤雪里红。
老李太太管邻居借了一辆小板车,林致远一车将这些菜都拉了回去。
刚买回的大白菜,不能马上积,需要在楼下晾晒两天。
林致远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帮着老李太太把白菜、萝卜等需要晾晒的菜整整齐齐的铺在楼下空地上,远远望去,一颗颗青翠的白菜,就好像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回到自己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今天林家的人很齐,知道林致远晚上要回家吃饭,姐夫李钢特意跟别人串的班。
因为他们在两周前就得知林致远当上了车间副主任这个好消息,对林家来说,现在林致远是家里最大的官了。
听母亲说,父亲得知这个喜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觉。林大军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女婿能在革钢干出一番事业来。
晚上吃饭时,林大军特意拿出了一瓶珍藏的剑南春,要知道这瓶酒过年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喝。
“来,李钢、致远,陪爸喝两盅。”
林大军抿了一口酒,再看看儿子,嘴就再也合不拢了,乐的。
林致远敏感的察觉到李钢有些落寞,这也能理解,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夫到现在还是炼钢厂一个小班长,而自己已经成为副科级的干部了。
这种心理落差是个人都会有的。
林致远装作无心的问道:“姐夫,你在钢院念的那个大专函授班怎么样了?”
“还行,目前来说挺顺利的。”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来问我,姐夫,等你的函授文凭拿到手了就好了。”
林致远的意思李刚听懂了。他当初报这个大专函授班也是为了能尽快的进步,不过这个班学期是两年,现在着急也没办法。
喝了两盅酒,林致远跟父亲提起了苏千成,“爸,你猜我今天去谁家了?”
“谁?”
“苏千成苏总你还记得吗?”
林大军当时就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去他家了?你认识苏总?”
对林大军这种一线的普通工人来说,领导就是天,而苏千成在革钢工作了很多年,他在林大军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即便后期的革钢总经理是张南方,但在林大军心中,革钢只有一个领导,那就是苏千成。
“爸,苏总说了,让你有时间去他家做客,他很想看看你。”
林大军明显的激动了,他放下筷子,“苏总真这么说的?他还记得我?那什么,宁静她妈,赶紧把我那套毛料的中山装找出来……”
宁秀芬瞪了老伴儿一眼,“你发什么神经?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咋的,你现在就要去人家做客呀?”
林大军这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咧开大嘴笑了,“一激动给忘了,致远,下个礼拜天你带我去看看苏总。”
宁秀芬恨铁不成钢的又看了老伴儿一眼,“得,你爸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吃完晚饭,已经过了八点了,天已经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