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的治农官,叫胡宗尚。
今年四十有八,膝下一子,名叫胡威。
朱桢刚来武昌的时候,父子俩还跟着本地的大小官员一起迎接过朱桢。
只不过他这治农官太小了,跪在最后面,朱桢根本瞧不着。
这所谓治农官,又叫劝农官。
是顶小顶小的地方官员,除了农事别的什么权力都没有,连个九品都算不上。
他这种小官,平常也就是县官级别的找来问问话,知府什么的都见不上面。
可就在刚刚,楚王府差人来传,说楚王要见他。
打发走了楚王府的人,胡宗尚这心里头就七上八下的。
这王爷召见自己这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有什么目的?
这也没犯错啊?
难不成是要问责这两年上交秋粮不够数的事儿?
胡宗尚面容紧蹙,有苦难言。
这两年,一年蝗灾,一年水灾!
粮食减产,他也没办法呀,这是天灾!
“爹,楚王为什么要召见您啊?”
正苦思时,胡宗尚的儿子上前询问,满脸疑惑。
胡宗尚瞧了他一眼,两手一摊,面色跟吃了黄连似的:“我哪知道?”
“唉,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他叹了口气,仰天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语气委顿地说:“楚王受封三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才当上王爷,就娶了一房正室,四房妾室,简直荒淫无道!”
“这种人找我?还能指望有什么好事儿么?”
胡宗尚眉间浮上一丝忧虑,哀怨地说:“恐怕是想要杀鸡儆猴,立立威,又不好找知府那样在朝中有根基的大人,只能拿我这样的小人物开刀了。”
听闻此言,儿子胡威立刻慌了:“啊?那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
胡宗尚叹了口气,摆摆手,留遗言似的跟儿子说:“儿啊,我这一去,凶多吉少,若是回不来,这一家老小,你可得照顾周全。”
“你从小跟我地头跑,日后这劝农管,兴许还会落在你头上,你别管楚王如何对我,你得对得起你的职责。”
“我大明以农为本,农事不可荒废啊!”
嘱咐一番,胡宗尚恋恋不舍地看了儿子一眼,也没跟屋里的老婆道别,就缓缓离开了家,往楚王府的方向走去。
胡威愣在家中半晌,回味着父亲的话,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生为人子,哪能看着父亲任人宰割?
他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跑到墙边抓了把锄头,往门口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扔了,只身往父亲的方向追去。
朱桢是楚王,给胡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但若朱桢真要拿他爹开刀,生为人子,怎么也要为父亲说两句话,喊两句冤!
……
没过多久,治农管胡宗尚就来到了楚王府。
一见朱桢,立刻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下官胡宗尚,叩见王爷。”
“免礼吧。”
朱桢随意挥挥手,叫他起身,又吩咐身边下人:“赐座。”
“是!”
下人立刻搬来座椅。
胡宗尚有些受宠若惊。
他一个小小的治农管,连个知县都不如的小官,平常见了县官都是跪着回话的,如今面见王爷,他哪里敢坐?
“王爷,您有什么事,只说便是,下官不敢坐,站着回话就行了。”
朱桢眉头一皱:“叫你坐你就坐,哪儿这么多话?”
胡宗尚心里咯噔一声,再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朱桢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开口说道:“本王初来武昌,三个月来一直忙于府中事务,如今想了解一下武昌的农事,所以把你这个治农官给叫来了,你简单说说吧。”
胡宗尚一听果然!
就是要在农事上开刀了!
他闭了闭眼,一脸悲壮,心中的绝望如同海浪一般翻腾不已。
他想求饶,想求楚王放过自己,可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当上这治农管以来,从没有半天懈怠!
一到季节,就主动带着手下鼓动农民耕种,为农民排忧解难,解决纠纷,调度资源,兢兢业业!
收获之时,也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