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跟何氏都懵了一脸,不知康氏说的啥意思。
四目相对间,康氏已经来到了篱笆外,用力将陆川跟他爹辛苦扎好的篱笆推翻,一脚踩了进来。
“装什么傻充什么愣,我跟在后头瞧得清清楚楚,那宋家的,就是把米和面拉上这儿来了!”
“黑心肝的唷,上下老小十口人都还饿着肚子,倒有脸关起门来吃白米白面,也不怕咬掉舌头咯着牙,就算分了家那还有俩姓沈的吧,也不知帮衬家里,老天看了都要降十八道雷,劈死你们这俩白眼狼!”
康氏冲进来,推开沈云杳就要去灶房抢东西,跟着来的人里,庄子上管钱地皮钱财账目的干人曹文的媳妇尹氏却不住地打量修葺一新的屋舍,眼里露出贪婪的精光。
“你干什么。”
沈云杳脱开何氏拉她胳膊的手,上前拦住康氏,“饿肚子缺吃的,就跟二叔三叔要吃的去,就没见过从孤儿寡母碗里刨食的,黑心白眼狼那也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怨你自个儿。”
“哦,对了,天雷要劈,也先劈为老不尊的那个。”
“云杳!”
何氏跟许氏都叫沈云杳惊得不行,这不把自己都骂进去了么,哪儿有姑娘承认自己是黑心白眼狼的,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何氏赶紧上来拉住女儿,幸好小芙去捡柴火了还没回来,姐妹两个都是炮仗芯子,这还有庄子里的人瞧着,要凑一起都跳起来开骂可还得了。
“娘,东西是宋家送来给云杳的,没多少……”
“多少我比你清楚!足足三大袋呢!”
康氏打断何氏,东西她先前都收自己屋里床下边,每晚都拉出来瞧瞧的,能不知道有多少?
多好的大白米、大白面啊,那米那样亮,细细长长,粒粒都半透着润光,那面细腻松散,一点杂灰都没有,白得像天头的云,光是看着闻着都知道香软好吃。
这可是城里有钱人家才吃得着的好米好面,她都没舍得拿出来给老二老三媳妇煮了一块儿吃,就等着哪日她俩都回娘家了,给乖孙南安、冬石和康生煮上点,也养养肚。
可沈云杳母女竟然让人来拿走了。
正巧今天是庄子上巡视的日子,陆明义跟庄子里的干人都不在,她倒要看看谁还能给这母女几个撑腰。
“你还有脸提你二叔三叔,要不是你这个搅家精把家里闹得不成样,他们至于上外头去避风头不回家么!这米跟面,要么都给我拿回去,要么你们把东西折成碎银给我带回去,总之,人先前是送来沈家的,可没说给啥沈云杳!”
“再说了,分家分不了血脉,你是你爹的种,你爹是我的儿,我老婆子没吃的了你就得管!”
康氏耍赖往地上一坐,不给她米和面她就不走了,何氏脸皮子薄又拖着两个嫩的,看谁熬得过谁。
“今儿我可是把大家都叫来了,都给评评理,我老婆子可怜哟。”
“瞧瞧,这屋子这么大,她们住得倒清爽,家里是一点都不肯帮补呀,我儿大郎从前没亏待她们,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沈云杳知何氏这般好言好语是撵不走这老妇的,这种没皮没脸的,就要比她更没脸没皮才能治得了,她卖老她仗小,谁怕谁。
哭惨么,谁不会。
她当即也往地上盘腿就坐,抹了眼睛抹鼻涕,“我是我爹的种,我爹可别不知是谁的儿!”
“庄子上谁不知他拿命在外头走镖养着一大家子,就这,我跟小芙还常常饿着肚子,脚脖子还没沈南安胳膊粗,爹没了音讯,还想把我卖去给鳏夫换银子!”
“谁家的血脉这么稀,比清水还干净,我爹该该不是粪堆里捡来的吧……”
沈云杳说得凄楚,也的确细胳膊细腿,是沈家孙辈头一个,还比老沈家那几个胖孙小了半号都不止,跟着来的也不是都向着康氏,纯瞧热闹的也不少,一下子就议论开了,指指点点啧啧摇头。
康氏才听了头一句,脸刷地白了一瞬,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竟突然推了把沈云杳,阻她继续往下说。
“你、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上一边去,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康氏稍纵即逝的神情变化叫沈云杳看了个清清楚楚。
有事!这里头绝对有事!
她刚才不过是凭记忆里康氏待她们家不公的一些纷乱画面,随便掰扯的,那康氏这种反应就很微妙了。
不过此时不是深挖的时候,她抓着康氏推自己肩头的那一瞬,啊的一声,顺着力道就往后倒在地上,闭眼不动。
必得在康氏老妇使出这招之前,先她一步。
“云杳!”
“哎唷,快快快,快去喊郎中!”
何氏抢上来抱住沈云杳,许氏忙不迭地叫人去喊郎中,来看热闹的人瞧着出事了,一时散了不少,有去帮忙喊郎中的,也有想着自个跟着康氏上来,怕何氏死咬一口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