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勋被吓得不轻。
他活了二十二年,这还是第一次从林摘星嘴里听到一声“弟弟”。
从前她从不避讳,人前人后只喊他“野种”,好一些的时候,也是直呼大名。贺勋只觉得自己和母亲对不起林家,于是也并不觉得委屈。
而今这声“弟弟”却叫他不敢相信。
“我……我是耳朵出问题了吗?”
萧潇也惊异地瞪圆了眼:“我的耳朵也坏了?”
周直摇了摇头:“除非咱三个的耳朵同时坏了。”
林摘星若无其事:“至于吗?你们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至于吗?”
萧潇凑近了看林摘星的脸,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她今天是发的什么疯:“你问问台上那两位至不至于?你猜高姗姗和贺城要是看着你俩这样相亲相爱,会是高兴,还是气个半死啊?”
贺城和高姗姗开始敬酒了。
林摘星扬了扬眉梢:“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今日宾客众多,林摘星这桌坐得偏,过了好久,贺城和高姗姗才牵着手过来。
高姗姗看到贺勋的时候,眼底一凉:“小勋,你在这儿干嘛?”
贺勋并不觉有什么不妥:“我过来陪我姐姐。”
姐姐?
高姗姗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这么痴傻没心眼儿的一个二愣子。别人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他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
她的妆容这样精致美丽,当然不能面露刻薄之色:“今天宾客这么多,你应该帮着照料才对。快,回自己那桌去。”
贺勋觉得不光彩。
自己的母亲作为第三者,上位嫁给二婚的父亲,自己这个私生子堂而皇之地招摇,未免有些恬不知耻。
他其实本来是来都不想来的。奈何高姗姗一再强求,贺勋也不敢违逆。
“我不懂那些……况且我和我姐是至亲姐弟,她在这里,我也应该在这里。”
高姗姗表情几乎要绷不住:“你……”
贺城及时环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往身边拉了拉:“敬酒呢。”
高姗姗再生气,不敢怠慢了这些贵客。
她忍着怒气回到更衣室,遣开了化妆室和造型师,独自一人泄了许久的气才又肯补妆。
这口气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咽下去。
高姗姗一袭紫色礼服站在台上,优雅端庄地扶着话筒。
“各位,感谢各位能来参加我和阿城的婚宴。今日来的,都是贵客。有的是阿城的生意伙伴,有的是我们的朋友,还有的……是我们最亲近的家人。”
高姗姗的目光落在林摘星这桌,众人听她这话,也明白话中所指,是贺勋和林摘星。
“我相信,今日这样特别的日子,大家一定有许多祝福之语想要说给我和阿城。不如……就请摘星作为代表,上台来说一说?”
好一招请君入瓮。
林摘星知道,今天这个场子,她不管说什么,都会被高姗姗抓住话柄。
她和向海的绯闻事件还热乎着,高姗姗八成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林摘星眼角睄了眼时辰。
她倒不是想求救。只不过看到时辰,她总能安心些,也有把握些。
热烈的掌声中,林摘星提着裙摆上台,婀娜生姿。
她素净的脸庞紧致白嫩,青绿淡雅的长裙在灯光下映出了点点竹叶暗花,虽无奢华点缀,却瞬间将身旁的高姗姗衬得艳俗。
她得体地微笑着,从高姗姗手中接过话筒。
“没想到,我竟然有此等荣幸。古往今来,凡是大户人家纳妾,应该是需要得到正房夫人的允许的。可惜,我母亲已不在人世,无缘看到今日这盛大的婚礼。”
林摘星一开口便这样犀利,着实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她却稳妥淡然地笑着,像是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大喜的日子,不谈死人了。”
林摘星浅浅看着高姗姗,竟出人意料地拉起了她的手:“高阿姨是个贤妻良母,她做得一手好菜,又漂亮又温柔。今后有她陪着贺董,想必余生,二人定能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这前半段的发言极尽挑衅,后半段又保全了体面。
林摘星的这段祝词,有作为林家遗后的凄苦,也有作为贺城女儿的祝福。就算是话说得稍微难听了些,众人想起林岩和林峰的悲惨之事,也只会感叹贺城始乱终弃,而不会责骂林摘星。
高姗姗险些挖了坑自己跳。
她还是有备而来,浅笑着搭上林摘星的手:“那是一定的。只是我和阿城越是伉俪情深,越是心系你的终身大事啊摘星。之前你和周家少爷有婚约在身,就算是没有尘埃落定,我们也只道是指日可待。可不曾想,你竟私下里逼迫着周直解除了婚约。这可让我和你父亲的心,又悬了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