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这样……”
翌日,谢临书刚到衙门,刘师爷就凑了上来。
“昨日赵家公子的案子刚审完,今个儿,赵府就来人了,您看?”
“哦?”
谢临书偏头,看了眼没什么人的衙门大院,语气飘飘地道:“人呢?”
刘师爷在一旁弯腰道:“方才下职见大人还没来,就让他们等在了衙门外。”
谢临书的住宅,和衙门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他来的时候,不需要走衙门正门,自然也遇不到赵家的人。
谢临书收回目光,单手背后点了点头,却什么话没说地上了石阶往走廊下走。
刘师爷落后半步追在他身后,眼睛不断往前瞟,见他不说话,小心地试探开口。
“大人,那赵家的公子,咱打也打了,罚也罚了。”
他声音放慢,每个字都像是带着暗示,“赵家毕竟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大户,眼下上门,咱咱是不是?”
谢临书:“?”
“卖他们个面子。”
刘师爷是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但是,这么平静,应该有商量的余地。
“大人可知,赵家……”
刘师爷直接列举了赵家与石泾县其他几大户的关系,以及每年对县里税额的贡献。
他说的这些,大多和谢临书的政绩相关。
“……咱这时候给他们行方便,相信赵老爷能领会到大人的宽容,之后的年税,相信他一定会好好配合大人的。”
谢临书停住脚步,转身盯着刘师爷的头顶,背在身后的手摩挲着,一副认真衡量的样子。
刘师爷见他这反应,当即觉得事情有苗头。
他再接再厉,“昨日公堂上,不知大人有没有注意到,赵家的管家?”
想到那个定罪时“提醒”赵志高的人,谢临书缓缓点头。
刘师爷含笑道:“那大人一定听到他说的话了。
其实,对赵公子,赵老爷自知管教不严,让他做错了事。
大人能管教他,是赵公子的幸事,赵老爷对此毫无怨言。
但他到底是赵家的独子,如今挨了板子不说,还要关上三个月的牢房。
赵老爷不得已才遣人来此,想请示大人,能不能让家里的大夫每日探望,至少别落下什么病根……”
谢临书的手指停下摩挲。
这一番话,刘师爷说得可谓精妙。
既坦明了赵家的地位财力,以及对他这个县令的影响。
又说开了赵家对昨日公堂上定罪他儿子的事不介意。
只要接下来行个方便,以后就是“伙伴”。
而这个“方便”,他们也找好了理由。
美名其曰不落病根。
牢里的门门道道,谢临书前世可是深有体会。
如此一来……
谢临书眼眸垂下,嘴角扯起一道不可察觉的弧度。
他眉梢微挑,抬手扶起了刘师爷拱在一起的双手,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温润轻磁轻叹。
“县牢的条件确实有欠缺,本官昨日没顾及此事,若非师爷提醒,本官怕是今日还意识不到啊。”
刘师爷连忙低头,惶惶道:“大人多忙,能为大人分担这些杂俗小事,是下职的本分和荣幸,大人切莫说此话折煞下职。”
谢临书轻笑出声,“即然如此,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赵家的人,也由你去接见吧。”
他收回手,这么说了一句。
刘师爷一听,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只觉得在此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大人放心,此事下职必定办得让大人满意!”
“嗯,去吧。”
看着刘师爷走得比平时快好几分的背影,谢临书侧身偏头,隐在半暗处的那边黑眸,自深处翻涌出墨一般危险的漩涡。
猎物,正一点一点地往笼子里走。
门外,赵管家一见刘师爷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刘老弟,县令怎么说?”
刘师爷脸上的恣意瞒不住。
他也不准备瞒。
“成了,你们准备准备,我带你们去县牢。”
“好!”
县牢里。
还不知情的孙虎受谢临书之令,严加看守赵志高几人。
一见刘师爷带着赵家的人,大包小包要闯,当即拔出一半的刀示威。
“孙虎,不要仗着大人点了你两次,就觉得能对我这个师爷不客气。
告诉你,我可是奉了大人之令,才带着赵家的大夫来此,给赵公子看伤。”
“别说是今日要来,就是明日,后日,一直到赵公子被放出来之前,赵家的大夫每日都可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