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案逐渐接近尾声,在许懿去世、礼部尚书位置空出,由杨柏的人补上空缺之时,朝廷里逐渐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群臣注意力。 今岁刚开春,长江一带雨水就比往年更多,导致汛期提前,偏偏在入夏时节,梅雨提前,赶上一场连绵的暴雨,导致江宁府一带遭了水灾。 起初报上来的受灾县只有五六个,等到朝廷按例拨了银子下去,等着苏、扬一带的通判将汛情快马加鞭送来时,却没等到应天府的消息,而是先收到了海州巡按的陈情,其中状告应天府五州勾结、瞒报灾情。 里面不仅提到长江下游决堤淹没的州县数目,甚至还提及因为这几l州的通判互相包庇,又赈灾不利,以至流民四散,北上而去,不出半旬就能抵达永安城,其中又讲述灾民惨状,将近百万,无法想象这种情况是在当今明德天子的治下发生。 奏折字字珠玑,完全把江南一带受灾情肆虐的情况描绘出来,并且恳请天子派特使前往彻查此三州腐败蠹虫! 宸极殿上,沈景明震怒。 他先问杨柏和御史台,调去应天府的巡抚拿着朝廷的钱粮,都在做什么事?然后又问三司,各路转运使为何知情不报,再者,年年这些地方要钱修路拓宽运河,怎么今年下点雨就淹了? 工部、户部,又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整个早朝里,位高权重的各个摘帽的摘帽、下跪的下跪,宸极殿内人人惶恐,就连如今权倾朝野、掌枢密院的王旭尧也没逃过天子斥责—— 因为他和李延霖,就是当年在江南陪着天子进永安,在应天府一代起家的,这几l个州县,都是沈景明曾经封王时的封地,等于他的第一个老家,现在自己的老家出了这么大的臭闻,天子颜面何在? 反正除了站着当挂件的岐王,满朝文武都在天子的两重恼怒下颤抖。 …… 朝廷先后派了两个特使前往调查江南水患一事,并且特赐天子的尚方宝剑,又有禁军相送。 结果第一个特使刚上运河,在半路上就遇到暗礁,船沉了,连带着船上的黑甲禁军都没回来几l个,因为运河是汛期,水位涨的很猛,还汇聚了几l条江河的水量,就在一夕之间突然暴涨,甚至让运河里好几l家做水路生意的商户船队也一起遭了重。 第一个运使选择走的是山路,路上因为连绵的雨,遇到了山洪,在襄州附近还被流民给挡了路,迟迟无法抵达应天府。 沈景明看到邸报都差点气笑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七日后。 同样受到灾民冲击的江陵府有知州呈报,提及这些灾民似有组织,怀疑有民间邪.教势力策划,问朝廷是否要以武力镇压。 各地的折子如雪花片一样飞向朝廷,要钱赈灾的、陈情喊冤的、汇报灾时疫.情的,政事堂跑腿的侍者都顾不上喝茶,而明德殿则被笼罩在天子的低气压里,恐怖的乾元信香弥漫整个殿堂。 - “哈哈。” 江宁城,一处水榭庭院内。 唇角生红痣、有倾城之姿的漂亮女子听见来禀报的事情,将手里当零嘴的炒蚕豆碗放下,拍手鼓掌,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景明不是最擅长谋略么?区区一场水患,怎就难倒他了?”她再次捻起一个炒蚕豆,却随意抛着用来砸说话的人,带着盐粒的豆子打在对方脸上,然后又落在地上。 被她丢豆子的人没吭声,倒是本该随第一位特使抵达江南、却也一起消失在中途沉了的大船上的太医,宓云,此刻换下了一贯在永安的官服,还不太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同她道: “小公主何必为难他?” “再者,如今这位皇帝,倒也没你想的那么黔驴技穷。” 是吗? 她倒不这样觉得。 如今朝廷里那些位高权重的,要么出身应天府,护着这里的望族,要么年年收这里的孝敬,卖官鬻爵,就是摘了他们的乌纱帽,他们也不敢领来这里的差事,真有脖子硬的,也活不到这里。 但这些话,是不必跟宓云这个外族说的。 苏挽秋拿起手帕,擦着手上的痕迹,想着这江宁城也没什么好吃的,听说这个还是在这里从小长大的小孩儿L喜欢吃的当地特产,她果然不太能理解这里人的口味。 她瞥向宓云,粲然一笑,“他为什么被为难,你心里没数吗?” “之前是哪个塞北第一神医跟我打包票,同我保证沈惊澜醒来也是生不如死,疯癫如牛的?”她对宓云招了招手,笑得非常友善,“来,宓太医,为我解解惑。” 宓云看出她有要同自己算账的意思,沉默两秒,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学着中原人伺候她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