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哪儿去?
正当犹豫时,她忽然感觉林子里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
当时她还不知,那人便是许添香派来杀她的人。
几天后的深夜,她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身下垫着树叶,身上盖着的也是树叶,庄子里什么都没有,大冬天里,她就靠树叶取暖。
不知是冻出病了还是睡得太死,她看见了娘亲,就站在自己身边,却不说话。
林落兹半睁着眼睛,一步步爬到娘亲身边,瘦小的身体攀住了娘亲的腿,脸蛋蹭了蹭,喃喃道:“娘亲……你怎么才回来啊?”
回答她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好好看看,我是你娘亲吗?”
林落兹身子一震,她以前常听人说,这深山老林里最可怕的不是豺狼虎豹,其实是人。豺狼虎豹太笨,一心只想着撕碎猎物吃到肚里,可人不一样,人很聪明,知道弱肉强食,知道如何判断对方的强弱,像她这样的,自然属于弱的一方。
她稍稍松了手,睡意全无,慢慢地仰头看去,那是一张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她只看清了轮廓。
那确实不是娘亲。
林落兹呼吸一窒,下一瞬连滚带爬起身就逃,还未跑出几步,后领并被人一把拉住:“回来!”
“我不!”林落兹拼尽全力挣扎,“你放开我!”
她当然不回来了,这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屋里,一定是坏人!
可孩子身体能有多重?
林落兹很快便落了下风,瑟缩在墙角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再动,那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就要划破她的脖子,这种死法她见过的,娘亲就是这么死的。
“呜呜呜……”林落兹抽抽嗒嗒,“别、别杀我……”
男人轻笑,匕首回收了一寸:“谁说我要杀你了?”
她继续呜咽:“你有刀。”
“别哭,哭也没用。”
林落兹咬住下唇,眼睛瞪得更圆了,眼泪依旧泉涌,时不时吸啦一声鼻涕,很快就吸不住了,晶莹的鼻涕顺流直下,她微微张开嘴,又哭出声来。
期间男人已经点亮了屋里的烛盏,有了暖黄的烛光,林落兹这回看清楚了,这个男人很高,也瘦,脸上戴着面罩,头发裹在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低垂,与她方才想象中的坏人不太一样。
彼时林落兹尚且不知,许添香趁她病重,送她到乡下庄子养病,其实就是为了让她自生自灭,但她绝没有想到,林落兹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一个人。
罗言。
罗言是死门的人,死门在人间盛传最广的说法是,一个顶级的杀手组织,里头的门徒一个赛一个的狠毒,一旦遇上,必死无疑。
罗言出现在此并非偶然,他就是冲着林落兹来的,他在底下待了太久,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灵魂,那便是死去的游意,林落兹的亲娘。
游意活着时,是名动唐弗城的第一才女,死后亦是让整个冥界趋之若鹜的纯净魂晶,要想得到最好的魂晶,须得让人心甘情愿奉上才可,否则心思生了异动,魂晶便会染上杂质,从此异变与普通亡魂无异。
冥界里头太多人找上游意,想要说服她,想要唤醒了她的贪念,一物换一物,让她心甘情愿奉上自身,食之即可早日脱离苦海。
但游意什么都不想要,连投胎都不想,她发疯似的撞开了黄泉路上的亡魂,跳下黄泉,泉下既是忘川,罗言便是那时候将人从忘川里捞了起来。
忘川忘川,忘忧入空。
罗言带着游意回到死门,她忘了所有一切,唯记得一个名字:小团儿。
忘川已经洗去了她所有记忆,剩下的不过只是执念,罗言不认识什么小团儿,只是看着游意说这话时,手里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银钥匙。
同样的钥匙,林落兹脖子上也有一把。
听到那句“娘亲,你怎么才回来啊”,罗言就知道游意口中的小团儿,或许就是她了。
林落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知道哭没用……但我就是想、想哭呜呜呜……”
罗言眉头轻皱,弯下一边膝盖蹲在她面前,手指略一上挑,匕首便掉了个,刀柄朝她,刀尖朝他:“想活吗?”
当然想。
林落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慌忙点头。
罗言挑眉,刀往前送了一寸:“拿着。”
林落兹拿住了那把匕首,再看这个男人,当即大喝一声刺了过去,随即一愣,刀从手中掉落。
就在刚刚,她分明刺中了这人,但这人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屋里只剩下一团萦绕不去的黑气,以及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个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