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个荷包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今日两件事正好撞在了一起,林落兹见那荷包上的绣花纹路复杂,一看就是位绣工极好的姑娘绣出来的。
她又想到了自己方才做出来的东西,对,那只能算个东西,说它是荷包恐怕无人敢信,想到这些,再看陈萧鸣手里的精巧荷包,一时间心里竟是觉出些烦躁。
怎么就这么巧呢。
陈萧鸣皱眉:“那你可以换着用。”
林落兹还是背着手:“不要。”
她向来是说一不二,说不要,断然就不会要。
陈萧鸣这两年也算摸清楚了她的性子,沉默片刻,将那荷包揣进袖间:“你不要,我还不想给了呢。”
他别开目光,从她身旁经过,还未走进屋里,便被林落兹揪住了后领:“陈二少爷,这是我的屋子,你的在那边。”
陈萧鸣顺着她的力道倒退走出,笑道:“我倒是不知,林大小姐竟然还会做荷包,那该不会是做给我的吧?”
她立马否认:“给别人的。”
“谁啊?”陈萧鸣踉跄了一步,退到门外,“我认识吗?”
林落兹不答,冲着隔壁陈萧鸣的屋子扬了扬下巴,是在示意他滚回自己屋里去。
陈萧鸣比她小两岁,明面上他们虽然是主子和书童,可实际她只把他当弟弟看待。
一个还算长得好看,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林落兹的荷包只绣了一半,她想着应该要送点更值钱的,或许才能入得了别人的眼,一个小小荷包算得了什么呢?样子还如此粗糙劣质。
第二日,绣了一半的荷包不翼而飞,她没多想,不见也就不见了,不算什么大事,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是陈萧鸣偷摸拿走了荷包,还特意收进了箱子里。
不过林落兹忽然想到陈夫人说过的话。
——鸣儿藏在柜子里的,上了锁,怎么都打不开,锁面刻了画,同他戴的荷包上的画很是相似,我料想这里头的东西应是留给你的,你一定知道怎么打开。
有些话,陈萧鸣其实早就说过了,只是她一直都忽略了,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她甚至想,若是陈萧鸣死后没有找上她,这箱子里头的东西,或许就成了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陈萧鸣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林姑娘,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林落兹一怔,并未说话。
他道:“难怪我看这荷包这么眼熟,林姑娘你刚才所说的那一天,我都想起来了,这荷包大抵是我偷来的,那时我之所以这么做,似乎是因为……嫉妒。”
林落兹苦笑:“那本就是你的东西。”
“是啊,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知晓此事,大概还以为林姑娘心有所属吧。”
林落兹听他这语气,觉得是莫名熟悉,此时的陈萧鸣虽然已成鬼魂,但于她来说,跟往常其实没什么大不同,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们坐在这里夜谈,与从前无数个日夜都一样,他们还没有天人永隔。
陈萧鸣用指腹轻抚过荷包上粗糙的针脚,眸中含笑:“不过,我倒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粗制的荷包。”
说罢,他笑开了。
林落兹闭了闭眼,绷着嘴角:“行了,说正事,除了这个,你还想起别的什么吗?”
陈萧鸣静了片刻,摇头道:“没有。”
叙旧到此结束,林落兹吹灭了烛火,正要躺床上休息,身后陈萧鸣忽然叫住她。
“林姑娘,其实我还想起了那根珠钗。”
珠钗,不在林落兹回忆里,一听陈萧鸣恢复记忆,立刻重新点燃烛盏:“快说。”
陈萧鸣的表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他摇摇头,抱歉道:“明日,等明日我再同你说吧,天都快亮了,你早些休息。”
林落兹一点儿也不困,反倒是很精神,相比之下,陈萧鸣看起来更是疲乏。
她点点头:“好。”
然而到了第二日,陈萧鸣却消失了。
林落兹找遍了整座宅子都没找到,她想叫手底下的人一起找,但话还未出口,便想起那个人现在,只她一人可见。
她看不见,也就意味着,再也无人能找到他。
林落兹换上男装出门,穿过大街小巷,一边找一边在心里慌张琢磨:若是陈萧鸣原本一直都在,只是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呢?
就像她从凤凰山下来之后,总是觉得有人暗中跟踪,实则却是已成鬼魂的陈萧鸣一直在跟着她,然而此时此刻,她连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都没了。
那个人好像是……真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