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都会活在这阴影里。
白天她都是满脑子普罗修特,思考着那些他给予的扑朔迷离的谜题,思考着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又将会去哪里,她在脑内勾画着他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的行程图,以及最终到达的站点。
夜里,她站在窗边,寒风让她稍微清醒一些,她这才想到她会死。
本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杀死她,可他从不干没有把握的事。
普罗修特一般走路很快,铿锵有力,今天却慢慢的、踱步似的走进庭院,像四年前一样从口袋里挑起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房门,上楼,走到在魔女身后,壁炉旁边,在落灰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晚上冷,把窗户关上吧,别总吹风。”
魔女没有说话,没有转身,直勾勾盯着窗外地月亮,普罗修特的声音真是好久多没有听到了,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她想到有一天晚上她梦到去参加他的葬礼,他被卷入火车不断前进的轮轴里,连尸体都被野狼吃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她就带上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如果有人问起来,只说自己是他的房东,然后会和所有人一样默默掉下几滴泪水,听着神父说着千篇一律的祷告,为他也为自己哭。
可是看到他坦然自若的样子,她想如果是她死了,他绝不会掉眼泪。他已经成长为和她如出一辙的、冷漠的、压抑的、绝情的人。
“你去了那不勒斯?”
“本来不打算在那里停留,”普罗修特熟练地点上一支烟,“但是遇到了一个西西里人,他身上有我追寻的东西。”
“我并不认为贩*du或者杀人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普罗修特看着魔女慢慢地转过身来,心想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轻松,不用他费尽心思解释,横梗在他们直接无法弥补的隔阂已经不言而喻了。
魔女太了解他了,她为什么要死、又为什么一定是他来杀死她,都不用他说明。
魔女看到普罗修特身后的黑暗中藏着几双绿色的眼睛。
“这次回来打算留几天?”
“明天就走。”普罗修特回答。
“看来你不打算和我叙叙旧了,普罗修特,”魔女说,“我还为你收拾了客房,想留你多住几天,然后第三天早上你再杀我。”
“抱歉,美人,我赶时间。”
普罗修特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的手**枪,慢悠悠地上了膛。
魔女依旧站在那里,空空落落的,手边白色花瓶里放着他送早上送来的玫瑰。
普罗修特猜测魔女拥有不可控的修复能力,根据玫瑰花枯死的速度,大致推算出壮烈成仁应该用什么样的速率才能有效地将魔女老化。
“事到如今我没有任何办法,”魔女说,“动手吧,你之后的路还很长呢,我的普罗修特。”
那场大火所点燃的仇恨,在这阴暗的天花板之下深藏的所有隐晦的爱情,在此时此刻,普罗修特抬起枪的那一刻,被推向痛苦的最高潮。
在魔女转头的瞬间,普罗修特对上那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瞳孔,有些爱突然被复苏了,青年的爱、孩子的爱、朋友的爱,交杂在一起魔女死人的瞳孔,他的眼睛像许久没有看到阳光一般、被刺痛一般,不可见地速度收缩了一下。
他们都有一瞬间的动摇,彼此的崩溃,都是非常冷静的姿态。
“我的普罗修特,你怎么才能看清呢?那些你追求的东西,终究会将你吞噬的。”
“我的能力是将人老化,”普罗修特没有接话.
“范围和速度由我控制,你没必要这样执迷不悟,魔女,你的能力能够保证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只要你稍加考虑,做一些让步,如何?我先把你老化,你装作一具尸**体,我把你送到再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这片街区的宁静与否都再也不会影响你,我们还可以时不时见见面……”
“你不杀我自然有人前仆后继地来杀我,”魔女打断他,“你不杀我你回去就也会被杀死,不是吗?”
普罗修特这才真正接受现实,命运一开始就把他们推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杀人凶手和受害者的孩子不可能有什么美满的结局。
“这么多年你有想过我吗?”
魔女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像无数个闷热的午后面对他的示爱一样,抿着嘴巴,微垂着眼睛。
她突然冲向他,握着普罗修特的手,逼着他朝心口扣动了扳机。
“等我死了之后,请你好好看一看,你所追求的烈阳会把这片街区燃烧成什么样子。”
魔女的胸口溢出汩汩鲜血。
她的能力是许多用于修复的微粒平均地分散在宅院附近,一旦出现需要修复的伤口,就会快速聚拢到伤口的部位,其他部分便密度骤降,迅速开始衰败。
于是在子弹击中伤口的一霎那,这栋宅子从地基开始便猛烈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