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开始有些迷惑,以为真是地藏王菩萨显灵,但,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怪相,令她无法不揣测……哪里的菩萨会事无巨细管到她家中来?若真如此,家家都该去供奉了。
可见那尊佛像无足轻重,而人才是关键。
珊瑚不禁垂眸,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这么当面被拆穿还是令她有些愧怍,归根结底是她占用了人家身躯,哪怕她此时离开,四格格也回不来了,可于情于理,她都是一种欺骗。
珊瑚待要解释,宜妃却深吸口气,打断她的说辞,“我不管你是何身份,从何处来,从今往后,你便是哈宜瑚。”
珊瑚诧道:“娘娘?”
明知她是假的,还肯让她冒充,这宜妃莫不是吃错药了?虽然那班察喇嘛学艺不精,但硬说她是游魂野鬼其实也没错。
宜妃抿了抿唇,“姐姐已经失去一个孩子,断不能失去第二个,否则她会活不下去的。”
她太知道郭贵人的心性了,倘若说进宫之初还有些跟万岁爷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的女儿情态,但自从见识过君心的不可靠后,郭贵人生存的唯一重心便只剩下孩子,胤禹夭亡已然废了她半条命,若得知唯一的女儿也不在了,她必会肝肠寸断。
宜妃则完全从实际出发,她沐君恩求圣宠,但对万岁爷不过三分真心,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如何扶持郭络罗氏家族,才是她更关切的事,纵使埋怨郭贵人无能,可为了家族,宜妃也必须要保全她。
珊瑚默然,看来她要继续装可爱下去了,好忧桑。
宜妃当她默认了这番开诚布公的对话,便松了口气,踉踉跄跄起身——她所以为的菩萨显灵不过是场误会,还是挺难接受的,她觉得自个儿做人也不差呀,怎么菩萨就不肯帮帮她?
正要出门,宜妃的侍女雪雁慌慌张张赶来,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万岁爷去了僖嫔宫里?”宜妃难以置信,今儿皇帝明明翻了她牌子,怎么忽然间又爽约了?
雪雁怯怯道:“万岁爷心性无常,一时更改也是有的。”
据说御辇本来已经朝翊坤宫方向来,却在半道撞见迎风而立的僖嫔娘娘,她刚从南府回来,新学了一出小戏,准备回去叫侍女们排练呢,还当场给皇帝献唱了两段,成功把皇帝的兴致给勾起来了。
宜妃是妃位里头最得宠的,僖嫔是嫔位里头最得宠的,也因如此,两人之间的摩擦也甚多,虽则僖嫔不敢公开顶撞,但类似今日这种暗戳戳的手段着实不少——这不就成功给截胡了?
宜妃气得脸色铁青,“她那把破锣嗓子,能唱得出什么?”
本身就是个破落户出身,家里连琴棋诗画都没钱供她学,如今竟也变着法儿往才女靠拢,也不怕笑掉大牙!
雪雁头都不敢抬,“奴婢未曾在场,可听回话的小禄子说,唱得着实动人……”
连他们这些身无二两肉的太监都酥倒了,更别说正值盛年血气方刚的康熙帝。
珊瑚听得饶有兴味,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热闹比起她以前经历的也不差什么了,还以为清宫是个专职养老的地方,人人都在上班打卡熬工龄,如今瞧着,还是不乏卷王在呀。
但她也不觉得僖嫔的歌喉就多么美妙了,昆曲这种放在汉学里头也算出类拔萃的技艺,她一个满族小姐又无童子功底,从何处习来?何况要达到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的效果,更是非几年苦练不可,哪就那么容易了?
恐怕皇帝还是因为梁九功的事对宜妃有些迁怒,一个是竹马竹马的玩伴,一个是走肾不走心的宠妃,在康师傅心上的分量还未必孰轻孰重呢。
系统很老成地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皇帝既然翻了宜妃牌子,说明还是愿意叫她侍奉,如今舍近求远,不过是寻着更好的罢了。】
【那僖嫔宫里藏了个勾栏院出来的瘦马,天天跟她学唱曲儿,想想那都是些什么淫词艳曲,你说这对症下药的,皇帝能不心动么?】
康熙注重门楣,纵观全朝能升至高位的莫不都是满族贵女,可他老人家真正心水的呢?只瞧晚年汉女不离身便知了。
身娇体软易推倒、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的萌妹子,才真叫男人无法抗拒呀。
宜妃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原来如此,僖嫔这个贱人,竟敢用这般龌龊的手段与她争宠。
好,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