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躺在床上如陷在泥地沼泽里,昏昏沉沉不断向下陷。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午间她坐在家里蒸着糕点,抬头就能从厨房的窗口看见认真拨动彩线的常姐姐。
常姐姐手下漂亮到震撼的屏风画从角落漫漫有血迹晕染。
呆立的刘娥向下一看灶台已经是一团火了。
她在火里望着眼前的大片血光。
牢房回来后两天一夜了,烧还是下不去,红玉和张耆急的都快疯了。
黄氏商铺的掌柜听闻后跑前跑后帮着把成都府里有名的大夫一一找来诊治。
潘惟熙嫌里面吵,坐在客栈外面的小摊上吃馄饨。
王爷为了刘氏明知官家不喜还是硬扛着把人留在身边,造成现在修书无法参政。可天在王爷,许王身体愈发差,朝里多少人都在观望王爷什么时候回头向官家认错。
如今时机或许到了。
苍白着脸的张耆问诊完脉摇头的大夫:“成都府内可还有医术高超的医者。”
大夫委婉道:“心神之伤,药石难解。”
刘娘子一向聪慧怎会让自己沉浸情绪等死?张耆抖动着脸颊把大夫送走。
六神无主的红玉趴在床边哭泣。
窗外有鸟叽叽喳喳留转不去。
困在火里的刘娥又回到了与常姐姐初见的那天,两人对视不语。
过了一日刘娥的烧突然退了,只是人还是昏迷着。
红玉从外面打水要给刘娥擦脸,进来就发现刘娥的眼睛是睁着的。
“娘子,你终于醒了,你要把我吓死了。”
刘娥眼球转动,嘴巴开合着。
听不清的红玉凑到近前。
“回汴京,立刻。”
红玉怔住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转身去找张耆。
张耆赶紧过来:“娘子你身体太虚弱了,该在此地养养在上船。”
她该走了,刘娥轻轻摇头。
张耆见刘娥是清醒状态在坚持要走,只得让侍卫开始收拾。
最后一位给刘娥看病的大夫被张耆许以重金带上船。
黄氏商铺的掌柜过来在门外拜见,刘娥让其带口信给龚美友人表谢意。
潘惟熙从外面游玩回来,发现客栈外有好几辆马车停放。
指挥搬东西的张耆见到潘惟熙跑过来:“我让人去找郎君,想来是错过了郎君没见到人。”
“就等郎君了,咱们上船说,郎君先去收拾东西。”
他才出去小半天的功夫,突然就要走。
潘惟熙一边让随行的侍卫去收拾行囊,一边抓着张耆细问。
傍晚,晚霞红照千里,码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船只起航时,刘娥让红玉架着她出船舱。
身体虚弱的刘娥拼尽全力记住眼前的所有画面。
带着腥味与花香的暖风吹动衣摆,船成都城越来越远直到只剩黑点。
昔日离开非她所愿,今日再走,此生不踏入。
潘惟熙站在船的另一头。
刘氏若是不在乎那个死囚就不会过来,更不会病倒在床上,可这样在乎却能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一直以来他从上向下看,小觑了刘氏。以王爷对她的在乎,这个女人日后是个大麻烦。
“张统领真听她的话,不怕人出事被问责。”
听刘娘子的王爷不见得会怪罪,不听厌了刘娘子,王爷身边人才济济他才是后患无穷。
张耆看着河面道:“怕,但王爷出发前交代了,听刘娘子的。”
上面吩咐,底下就一定要照听?你猜我信不信。潘惟熙笑了笑:“回去也好,这儿也没什么逛的了,还是汴京繁华。”
船舱里刚回去刘娥就又起烧了,大夫诊治后马上让人煎药。
刘娥眼睛很亮的安慰旁边担心的红玉:“别怕。”
“娘子,你别睡。”
红玉很担心她这次睡下去后再也醒不过来。
放任自己一次已经可以了,她之后的路要坚定清醒的走。
刘娥一口将药饮尽。
数日后到汴京时,刘娥还是虚弱的要人搀扶。
接到消息特意在码头上等着的赵恒,看着憔悴瘦弱仿佛随风去的刘娥。他信任给的多了,竟忘了娥也才是二十岁的年轻女娘,聪慧再多面对在意之人也会伤心。
赵恒快步把刘娥抱住,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慢慢手臂抱紧:“对不起,对不起,我该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去的。”
总是在不该退让的地方后退,让自己事后悔恨。
刘娥拍了拍赵恒的背:“回家吧。”
潘惟熙和张耆跟在后面,被忽视的彻底。
分道扬镳的时候潘惟熙故意客气道:“张统领若是无事,可来府里找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