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堡的夜里总比别处吓人。
像布满雾霭的林间漂浮着白色的烟缭,城堡外的郊野散布着零碎的尸骨,坟墓前漫起沉绿色青苔。
漆黑的夜里,除了乌鸦在枝头嘎嘎乱叫,墨色的层云浓重地抹在天际,将月光遮盖。
落地窗前,玻璃阴影下,两道修长的影子在地面拉长。
洛兰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眉峰凝聚,镜片底藏着丝丝愠色。
“你不该杀她的。”
面前站立着的林路法,黑袍垂落在地,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腰间。
他将白色手套摘下,轻轻丢在一旁,倚靠在沙发上,眉峰微挑,凝神看他。
洛兰略微收敛怒气,但也忍不住沉声:“我把她交给你,不是让你把她杀了!她对我们还有用,我们可以利用她牵制圣枪团……”
洛兰顿了顿,继续道:“至少,她不该死这么早的。”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已经死去的都彭夫人。
洛兰也是偶然间看见林中飘起一缕紫烟,腾空而起,盘于玫瑰堡后山处。
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等他赶过去时,刚好看见林路法抱着关枳,站在尸体面前。
都彭夫人已经化作紫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只剩一叠空荡的衣物和帽子。
而林路法,正堂而皇之坐在椅子上,好像没事人一般。
看见他来,还笑着轻飘飘打了声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
洛兰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知道林路法下手从不留情,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处决术。
处决术是吸血鬼中最为狠绝的术法。
它能让人直接从血肉之躯,瞬间化为一缕青烟,从世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但同样的,它需要付出极为痛苦的代价。
代价就是,施法者将日夜忍受噬骨之痛,整整一个月,生不如死。
林路法却扬起嘴角,看了他一眼。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林路法抱着依旧昏睡着的关枳,从小屋离开,一步步朝玫瑰堡走去。
洛兰紧紧跟在他身后,眉头越皱越深。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从前,他为了争夺爵位,对旁人心狠手辣,残忍至极。连父亲都惊叹于他的冷血无情,却又纵容他,并以他为傲。
如今,他为了这个少女又滥杀无辜,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值分文,只要他想,就可以轻易将人如蚂蚁般捏死在手里。
可这是圣约翰城啊,又不是拜因斯。
他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洛兰胸中隐约藏着股怒气,手中的拳头暗自攥紧。
连平日冷静文雅的面容,此时也有了丝丝裂痕。
他静静打量前边那道决绝的背影。
此时,他非常想冲上去扳住他的肩膀,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不敢。
这个高深莫测且残忍无情的弟弟,他没有十足把握赢他。
不论从什么方面,他知道自己都不如他,也惹不起。
他知道惹他的下场是什么。
毕竟这个弟弟疯起来的时候,对自己都能毫不留情,更不用说对他。
他不想招惹这样的恶魔,至少他还有玫瑰堡需要守护,他不想放弃这片乐土。
可胸中的怒火却像被点燃的野草,越烧越旺,让他不由得开始沉思起来。
他为什么要见都彭夫人,仅仅是让她来帮助他篡改少女的记忆吗?
那他又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少女如此上心?
他印象中,首都拜因斯的美女不计其数,美的惊心动魄,美得千姿百态。
她们对林路法多是仰慕,尽管他不近人情,却依然抵挡不住泛滥的怀春少女。她们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扑向他,即使被冷漠拒绝,依然不死心。
他明明不缺爱慕者。
但洛兰也并未见过,他对谁吐露过情思。
除了现在。
洛兰情不自禁把视线转向林路法怀中抱着的关枳。
少女在昏暗的夜色中,睡得酣甜,仿佛梦里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白皙的肌肤如珍珠般裸在外边,吹弹可破的脸颊,泛着丝丝红晕,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袖。
林路法呵护着她,像在呵护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谨慎又温柔。
他那缱绻如水的目光,如同攀上山坡的皎洁月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那日,林路法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把都彭夫人交给我,我让她替我篡改关枳的记忆,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一张进入拜因斯的门票。”
洛兰震惊于他的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