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来的水打湿了棕黄的泥土,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在铁铲的挥霍下渐显,云知亦蹲在地上把槐树枝条插进土坑里,然后推土埋上。她的裙摆沾上了些许泥渍,星星点点的,好似纯色布料上的点缀。
鸣初则默不作声的站在她的旁边,她一边推着土壤一边仰头望向他,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即使微微低垂着头,他的下颚线也更加流畅和明显而俊俏,像落日余光中反衬出来的山脊线条,她眨了眨眼睛问他:“那天晚上在厢房,他们找你是所谓何事?”
他握着铁锹往后移了半步,微顿片刻,好像在回忆她说的是哪晚:“是放置香烛的屋子房顶破了漏水,部分香烛被雨水浸湿了。”
她听到后长叹一声:“好可惜。”满脸心疼。
他疑惑:“可惜什么?”
她解释:“就是不能用了,所以很可惜。”
他贴心补充:“不可惜,晾干了还能使。”
云知亦:“……”
她皮笑肉不笑的冲他弯了弯眉眼,试图缓解眼前的尴尬的气氛。
从前因着身份珍贵,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在她的认知习惯里,东西坏了就扔掉换新的,而且从来也没有人说她的不对,这反而显得理所当然,而现在她的理所当然在此刻显得铺张浪费,但
幸好,她从来也不是认死理的人,所以她颔首,低着头继续把泥土压严实。
在槐树枝被栽种妥当后,鸣初提着水桶向下倾斜,而冰冰凉凉的水顺着云知亦的手臂把泥土冲刷掉,她仔仔细细的搓着手心与手背,状似不经意的问:“鸣、初,你刚才是有什么事吗?”
她听见过别人喊他寺主,所以她初始也跟着这么叫的,但他说可以直接喊她的法号,她也没矫情,直接答应下来,但她每次喊的时候还蛮不习惯的,她总感觉自己在喊他的名,稍显亲密,但他好像没有这种感觉,都会一脸坦然的接受她这么称呼他,让她唾弃自己的多想。
而她之所以这么问他,是她知道一般这个时候他会和其他僧人一起在禅房里参禅,现在却出现在阁楼这边,应当是有正事的,毕竟参禅这事是平时必行的佛事之一,马虎不得。
见她把手洗干净了,鸣初把水桶放回地上,不经意间瞧了好几眼那根槐树枝条,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这棵槐树枝会在之后那几千年里茁壮成长,最后长成参天大树,然后被挂满寄愿的红丝带,承载着千百年来的期望,并且再次见证他们的相遇,再次见证陆鸣初的到来,当然这都是后话。
很快,鸣初语气淡淡的道:“带姑娘去个地方。”
云知亦把湿哒哒的手抹了几把衣裳,随之下意识好奇的问他:“什么地方?”
他罕见的没回答她的疑问,而是一脸神秘兮兮的:“姑娘去了就晓得了。”
她还以为他们会离开白陀寺,但鸣初只是带着她往山上走,而且是避开了人来人往的大道,走起了下路,这条路还是有台阶的,就是路窄了些。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另一座寺庙。
木质牌匾镶着金色的边框,菩殊殿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被提在中央,寺门的两边俨然立着两只气势汹汹的石狮,有几分让人望而却步的肃穆感。
经过寺门前时,云知亦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她望着其中一只石狮,语气疑惑:“这只狮子为什么没有舌头啊?”
同样停下来站在她身边的鸣初垂眸盯着她的侧脸,反问她:“故事很残忍,姑娘确定要听吗?”
她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要听。”
云知亦本来也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人,她自小就在人心叵测的宫里长大,就算没杀过猪的,但也见过杀猪的。
她曾经不经意间窥见母后亲手把一个背叛她的宫人的手剁了,手起刀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鲜艳的血水喷涌而出染红了母后的宫裙,看到这一幕的她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下了地狱,被拖进油锅里为自己赎罪,尽管那个宫人的手不是她剁的,但胜似她剁的。
其实她之后求母后放了那个宫人,母后也答应她了。
但宫中实在不乏那个人昨日还在宴席上谈笑风生,今日却溺毙于狭隘的水井中。
而这种事见多了,可能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所以她麻木了吗?她觉得或许再过几年就会了。
得到回应的鸣初的声线依旧平稳,仿佛在吃家常便饭:“因为这只石狮曾经偷吃佛事活动煮的粥被一个僧人发现了,那僧人觉得这极为不妥,是大不敬,所以那僧人就在粥里放了一把刀,等石狮再来偷吃时,它的舌头就是这么没的。”
云知亦转头,刚好撞见他一脸“看吧,我都说很残忍了,但你还要听。”的表情,弄得她一时失言,忘了要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除了母后会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所思所想外,几乎很少人会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即使在意了,也是假惺惺的。
在此之前,她没想过在这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