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时,天边的黑云层层压下来,是下雨的征兆。
从知知顶着风往前走,长卷发被吹拂到耳后,昏暗的天光把她的脸染上一层珍珠紫的色泽。
她在想事情。
上午在病房,对于喻复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请求,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恐怕这是她人生最矛盾的时刻了,没有人能告诉她,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只能借口再考虑考虑。
然而一下午过去,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恰逢苏又黎打电话过来,语气有些低落,问从知知为什么没有来图书大厦。
从知知沉默不语。
他又自说自话:“秋树务的签售会在下午五点半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知知,你要过来吗?”
从知知正好走到医院附近的过江桥上,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被风吹起波澜的江水,半是感慨半是疑惑。
感慨的是苏又黎也有这样谨小慎微,说话全是祈求句的时刻。
疑惑的是为什么苏又黎会拿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
从知知忽然想起三年前她最后一次见苏又黎。
那时从家已经开始破产清算,但因为父亲还没跑路,负债金额对于一贯奢靡她的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额数字。
就连鲁灵灵也说,Z国每年破产的公司千千万,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破产公司总裁董事的孩子照样去L国M国富人区生活。
所以她一直没有什么危机感,甚至因为苏又黎那阵子对她特别亲密而欣喜若狂。
她颇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带着苏又黎四处疯跑,情侣必去的游乐园、电影院、密室逃脱、剧本杀等等,他们都去一一体验了。
在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时热情拥吻,在电影院窝在苏又黎的怀里吃爆米花,在密室里把冰凉的手臂贴在苏又黎的腰部撒娇,在剧本杀里扮演苏又黎的新娘穿上婚纱……
他们还在全球最高的酒店顶层度过了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清早起床推开窗,和喜欢的人一起欣赏视觉震撼的苍茫云海的场景,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那段时间,苏又黎对她特别温柔,占有欲也特别强,她还以为自己四年的追求终于有了回报,可能过不了几天,苏又黎就会向她告白,和她在一起了。
可过了几天,苏又黎没告白,父亲却突然失去联系。
母亲在家里疯狂辱骂父亲乱砸东西,她更是六神无主,下意识跑去学校找苏又黎。
然而苏又黎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只好见个熟人就问,可每个熟人给她指路后,都欲言又止。
经年之后,从知知无比后悔,如果她当时能多注意一点,多问两句,就不用自取其辱了。
路过学校舞蹈室时,她看到鲁灵灵站在门口,她单纯得要命,根本没察觉从家破产后好闺蜜对她态度的转变,还傻乎乎地问:“灵灵,你怎么在这里?”
鲁灵灵却似悲非悯地望着她,而后抱着胸走到她面前,抬抬下巴,示意她往舞蹈室里面看一看。
她不明所以,走过去。
透过玻璃窗,她率先看到了苏又黎那张出尘夺目的脸。总算找到人了,她心中一松,正想抬手打招呼,就看到苏又黎微微起身。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他身前一个白净女孩脸侧的碎发,嘴角带着温柔宠溺的笑容,然后轻轻把碎发拨到女孩耳后。
一瞬间,仿佛地球重力加倍,从知知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大学四年,除她之外,她还从未见过苏又黎对哪个女生这样亲密过。
鲁灵灵悄悄站到她身旁,语气酸涩又隐含着快意:“听说是孙家那个在Y国长大的小公主孙书曼,苏家有意让苏学长和她联姻呢……苏学长看起来也很喜欢她,也是,孙书曼和苏学长都是学金融的,他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剩余的话她没有听到,她跑了,一直跑,拼命地跑回家。
然后把家里的门关上了,假装自己没出门,没遇到鲁灵灵,没看到舞蹈室的一切。
在来之不易的爱情面前,她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不堪,连冲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用,生怕失去。
可到底还是失去了。
母亲突发心脏病,她在医院焦急等待手术结果时,看到苏氏集团太子爷苏又黎和孙氏集团小公主孙书曼联姻的订婚报道。
那晚,医院的长椅尤为冰冷,她缩成一团,还是浑身打哆嗦。
有无数次,她拿起手机想给苏又黎打电话,问问这些天他们的亲密无间究竟算什么?可无数次,她点进对话框就退出了。
恰逢鲁灵灵打电话过来嘲讽:“从知知,其实我一直都在看你的笑话,哦,不止是我,你身边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笑话,你们从家这样的暴发户,是怎么让你特别自信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