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近傍晚,粉橙霞光染透云层,如倾倒一整瓶陈酿,氤氲弥漫,细细密密晕染。
几缕阳光穿透翠绿茂叶,斑驳轻晃着侵入室内,郁青娩蹲在暖霞里扯胶带封箱,她妈妈打来电话催促不要忘了寄黄皮果,再不寄就要下市了。
回洲城前,路珈差遣不少朋友劝阻,反对第一人,瞧着那架势像同这里势如水火,可等她回来了,要起应季水果,却又积极无比。
“约上快递了妈妈,等会就送去寄上。”
“你自己也要买些吃。”
郁青娩直接蹙眉拒绝,“涩死了,我才不吃。”
路珈哪会善罢甘休,她不大嗓门,却擅长温柔细语念经,如女版唐僧,准能念的你投降,“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养生啊,良药苦口,好吃的有几样是健康的,这黄皮果生津止渴,养胃平喘,对身体好得很,多少吃几个又不会要你命。”
郁青娩敷衍应着好,对她念叨充耳不闻,惯拿手的阳奉阴违。
但路珈也不是好糊弄的,“你别给我耍心眼,快拿一些出来,拍照发给我,不然我叫人再给你寄回去。”
“……”
她对着手机无声撇了撇唇,“好,我知道了。”
只能无奈妥协。
郁青娩将封好的纸箱划开,从袋里抓出一小把搁在碟子里,拍照给路珈发过去,这才重新用胶带封箱。
接到快递员的电话时,她刚好粘完最后一截胶带。
“您稍等,我马上出来。”
挂掉电话,郁青娩将手机塞进裙面口袋里,抱起小纸箱,送到停在巷口的快递车上。
她拿起颈间夹着的伞,撑着灰蓝色碎花伞朝街边小吃店走去,雨点砸到树叶,在伞面撞出不规律啪嗒声。
吃了上次的亏,这次落脚很轻,生怕又溅一身泥水。
从沿街小店打包了份鸡蛋虾仁肠粉,勾在秀气骨节里,兜底轻晃,她撑伞朝巷口走,刚走出几步,便在伞下有限视野里瞧见一抹熟悉腕骨。
还有那块Audemers Piguet。
郁青娩呼吸一窒,脚步顿在原地,心底默默生疑,握着伞柄的骨节挤出青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抬高伞面,在细密雨幕里瞧清几步之遥的人。
她双瞳一瞬睁大几分,心脏遽然回缩,人愣在原地。
赵成溪?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昨日冒出的那丝疑惑,抑或是晦昧的期待在作祟,此刻见到他,郁青娩心里莫名生出几分贼胆心虚,握着伞柄的指骨一寸寸收紧。
细细一数,距他们上次见面,还没超过两天。
那晚在巷口分开,郁青娩想过会跟赵成溪再次碰面,就算没有天赐巧合,单凭姜吟这层关系在,也定会遇见,但她未曾想过会这么快。
更未曾想过会是在小贩叫卖,又十分接地气的巷边。
在小鹿轻撞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赵成溪身上,细细描摹那道优越身型,如仿摹一幅翠玉珍宝工笔画,每笔每画纤悉不苟。
他穿了件廓形白T,黑色休闲裤,扣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下脸上浮着愠怒,浓眉簇起,眉稍锋利,连那双碧水揉波的桃花眼都染上几分烦躁。
一身廓形潮牌很衬他酷拽性子。
视线缓缓下移,郁青娩这才瞧见他胸前白T上的大块污渍,深浅灰迹,大概是路边飞车压起泥水溅到他身上了。
细想他金娇玉贵长大,哪受过这份罪,难怪要不耐。
就在她犹豫是上前搭话,还是佯装没瞧见压低伞面走掉时,赵成溪忽地抬颈,那双微敛的眸子倏时望过来。
直直撞进一双温软又微茫的眼瞳。
郁青娩在他直白视线里绷紧腰背,小幅朝他走近一步,尴尬地扯了下粉唇,倒是不用纠结去留,开始犹豫要怎么开场了。
存着不见天日的心虚,连开口寒暄都无比纠结。
在她心神交战时,眼前男人走近几步,薄唇轻抬起弧度,带着笑腔微讶问道,“郁青娩,你跟踪我啊?”
“……?”
谁跟踪他啊,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明知他空口胡扯,但这句调侃仍叫郁青娩瞬间脸热,如被篝火细细烘烤着,根根分明的长睫轻颤着,别扭的抬手抚了下温烫耳廓。
她咬住下唇,嘴角挤出一点尴尬的笑,“我家在这,我哪有跟踪你。”
明明理直气壮,却像做贼心虚。
赵成溪闻声懒懒“哦”了一声,抬高一侧眉骨,“你的意思就是在说……”
在他故弄玄虚的拖音里,郁青娩愿者上钩,主动抬起眼皮,疑惑望进赵成溪的碧水眸底,安静等着下文。
只见他微勾唇,折下颈,胸前阔T下坠,满钻骨节细链在半陷领口轻晃着。
细长锁骨和肌肉纹理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