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总是来的特别早,尤其是山里的夜,太阳的余晖将尽,草木都染了霜色。别看落雁山的山匪劫过往商队行人的银子,每次都是成百上千两,看似财货颇丰,实际上底层的喽喽根本分不到什么钱。落雁山的几位当家的自然是锦衣玉食,中间的小头目也能时不时逛逛花楼,小喽喽们却连双像样的棉鞋都没有。
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怕头目们的刀落在自己脖子上,谁都不敢朝山里撤退。
这些喽喽们没什么本事,挥刀砍人全无章法。但乱拳打死老师傅,不惜命地逞凶斗狠,也伤了不少卓府家丁和商人聘请的镖师。
一抹单薄的青色犹如鬼魅,“箭”无虚发,一枝即是一命,见识过的人将她视为妖邪。大当家是老江湖,对这样的功夫也是闻所未闻。
别人更是害怕。
哪怕大当家出再多的赏银,也没人愿意对上她。
可梦夏这具身体是人非妖,如今内力已经耗损大半,山匪好似杀也杀不完。
也罢,只有杀了大当家,这场战斗才有可能胜利。
面上不露疲态,仿佛是一尊杀神,她的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直楞楞冲着大当家杀过去。
能做到山匪窝里第一把交椅的人,心肠绝对冷硬如铁,见她的目标是自己,果断拉过身边人挡枪。大当家能在江湖绿林混的开,除了心狠手辣,手上也有硬功夫,否则怎么在弱肉强食的绿林中立足!
多少次游走生死边缘,他很是喜爱生死一刻的一瞬,每次死里逃生,他都会放纵自己在酒肉美人中间享乐。
见他躲开了,梦夏眯着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倒有几分本事。
只不过,这几分本事可不够用啊!
梦夏飞出一枝又一枝木枝,大当家左闪右避,一次次拉人挡箭,直到身边出现真空地带。
“你可还能躲过?”
话音未落,树枝从大当家眉心穿过,大当家脸上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不可置信”。
梦夏高呼:“大当家已死,不放弃抵抗者,杀无赦!”
砍人砍到麻木的众山匪,听到大当家死了,原本就有的一丝退意一下子充满心间,少部分不愿停手的人也被梦夏杀鸡儆猴做了筏子。
梦夏不是救世主,这么多山匪她不可能都杀了,也不可能都给官府送去,更没兴趣收拢这部分势力为己用。
想了想,驱马到卓家二夫人马车前,问询:“这些匪徒如何处置,夫人可有章程?”总督府家大业大,不知是否愿意接收。
卓家二夫人正在马车里念佛,庆幸逃过一劫,听见救命恩人问话,忙道:“我一介深宅夫人,没什么见识,全凭姑娘做主。”
梦夏蹙眉,总督夫人不愿意为这些山匪费心,难道真要放他们回去继续做山匪?
其实卓家二夫人也是心苦,这些凶神恶煞的歹人连官家都敢害,她们家哪里管束的了!只有恩人这样有翻山倒海本事的人,才能收服他们。再者,收这么些人,让圣人如何想?
那些投降了的山匪也是心里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有些人窃窃私语道:“这位奶奶不会把咱们送进官府吧?”
“不会吧?咱们这么多人,哪家大牢安置的下?”
“我看咱们寨里那些当家的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位凶神不会成为咱们的新当家吧?”
“那感情好,有这位在,咱们绝对是绿林里最厉害的。”
“我还想下山娶媳妇儿呢,不知道新当家会给咱们银子娶媳妇不?”
“我也想娶媳妇儿,凭我的本事,应该也能争一争小头目的位置。”
“我只想回家,不想在山里了。”
“我也想回家了。”
说着竟然有人哭出声来,在寂静的山林中,呜咽声格外刺耳。
“软蛋!回家有什么好,种一年田,连顿肉都吃不起。”
天色越来越暗,山中气温骤降,卓家二夫人裹在厚实绵密的野鸭子斗篷里,暗暗担心,不管梦夏怎么处置这些人,她只盼着早点离开这里,叫来管家问:“咱们一共损失了多少人?”
管家第一时间就将牺牲人员名单列了出来,隔着帘子呈给夫人:“咱们的人没了十八个,其中十二个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里,还有六个是卖身在咱们府里的。十八个人里,八个已经娶亲,六个已经有了子嗣。”
卓家二夫人看过名单,道:“不拘是家生子还是独个儿卖身到咱们家的,统统给三十六两抚恤银子,老子娘在咱们家的,负责养老,有孩子的,将卖身契还给他家,并且供养孩子读书到十六岁,若这些孩子有考取功名的,延长供养到举人。没有子嗣的替他过继个儿子传承香火,养孩子的银子府里出。”
管家道:“夫人心善,他们泉下有知也会感念夫人恩德!”
管家这话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