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盛安洄歪头,后知后觉地解释,“本以为要等到酉时,没成想贵人让我们先回去了。”
刚解释完,他又觉得不对,“之前我们同成小哥说过的,最快也要酉时,怎么现在就来了?是不是等了很久?”
盛安洄老实,只以为是沈行喻任性,催着成江过来,一点没往别处想。
沈行喻却是愣住了,一时没有开口回答,还是沈维楠反应快,“我们刚从云萝寺出来,想着顺路就过来瞧瞧,先前还遇到了下山的陈记众人,正奇怪你们怎么还没下山呢就遇上了,真是巧了。”
难得他说了这么多话,盛安洄还来不及惊奇,沈行喻已经缓过神来,适时转移话题,“天冷,先上车,待会再细聊。”
盛安洄被糊弄了过去,扶着自家阿姐上了马车。
两人虽在盛家干了七日的活,但更多时候盛锦水充当的都是长辈角色,对三人颇为严厉。也就是这样的距离感,使得她对两人的了解泛泛,并没有从沈维楠的回答中嗅出一丝不同来。
三个半大少年倒是在她的高压下逐渐了解,惺惺相惜,在那之后经常一起玩耍。
盛安洄此时满心都是在真鹿书院的见闻,对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
现下反倒更想与他们分享今日见闻。
等在车厢里坐下,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们知道我今日在真鹿书院瞧见什么了吗?”
沈行喻和沈维楠对视一眼,神情颇为尴尬。
“我同书院里的杂役一同,将刚出炉的点心送到前山,我听他们说,山长怕糕点在半道凉了,特意备了十几个铜炉,铜炉里燃着的都是核桃碳,比果木烧成的碳还要名贵。”盛安洄说得兴起,丝毫没注意到小伙伴眼神中的异样,“举办诗会的院舍临水,院舍里烧着地龙,一进屋就暖呼呼的。另一侧的大门敞开着,只隔了绘着花鸟的屏风,屏风外就是一方池塘。放下点心后我偷偷瞧了眼,水是活水,还养着几尾游鱼……”
盛安洄绘声绘色地说着方才看到的景色,越是质朴的描述越是能看出他的惊奇。
“羡慕他们吗?”盛锦水并不拦他,甚至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都说真鹿书院清苦,可世家子弟眼中的清苦与普通人认知里的清苦还是不同的。他们所说的清苦不过是寒夜无人点灯,夏日无人打扇,外出时没有成群的奴仆,用膳时没有精致的佳肴。
盛安洄停下,仔细思量后才老实回答盛锦水的问题,“羡慕是羡慕的,不过只羡慕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读书。”
“除此之外呢?”这回答让沈行喻颇为不解,“不用自己挑水劈柴,过穿衣沐浴都有人伺候的日子不好吗?”
“啊?”盛安洄从未出过云息镇,眼界有限,今日的诗会已经超乎他的想象。至于沈行喻所说的场景,他实在想不出来,只觉得匪夷所思,“连穿衣都要人帮忙吗?这未免有些……太没用了吧。”
话音刚落,赶车的成江便轻咳了一声。
盛锦水撩起车帘,关切道:“可是着凉了。”
成江连忙摆手,总不能说是听到盛安洄方才的无心之言将车内的两位小祖宗一同骂了进去,他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实在辛苦,连表情都有些扭曲。
最后只能尴尬地挥挥手,“谢盛姑娘关心,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被风呛着了,咳两声就好。”
被成江这么一打岔,几人没再提刚才的话题。
又与小伙伴闲聊了几句,盛安洄想起今日盛锦水拜托王杰为自己找寻夫子的事,不觉惆怅。等他拜了师,怕是要开始潜心读书了。
若留在镇上还好,旬假时还能见上一面,若是在县里,怕是有几月不能见了。
沈行喻一听,也觉得不舍。
他在中州虽有玩伴,可到底隔了一层。
那些凑到身边的人不是因为身份敬着捧着他,就是有所图谋,哪像盛安洄,纯粹是因着这段时日的真诚相待。
“要不,”沈行喻灵光一闪,大着胆子建议,“我去求求夫子,让你拜在他名下。”
“阿喻。”沈维楠蹙眉,沉声提醒。
他不似沈行喻那般意气用事,凡事都会深思熟虑,就算这段时日与盛安洄相处甚欢,也不会忘了彼此身份。
林家小公子林楠自然可以盛安洄平辈相交,皇孙沈维楠却不行。
沈行喻如梦初醒,眼神游移不定,知道是自己僭越了。
他们只是暂时在云息镇落脚,若是真让盛安洄拜在萧南山门下,那才是麻烦。
“多谢你们的好意,”他们正为难时,盛锦水笑着拒绝,“一事不烦二主,既已请托王公子,便不打扰林公子了。”
这理由听着敷衍,不过盛锦水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是她不信萧南山的才学,只是看他家中的两位小公子,实在不像是勤于读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