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燕王换了身轻便的袍服，便翻墙出了王府，我们乘一辆小马车来到了码头，上了一艘很普通的船。
船上有一位老者正等着燕王，他虽面貌苍老，但身形挺拔。老者一见到燕王就立即躬身跑了过来，行动速度完全像一个年轻人，他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左先生在里面候着了。”
燕王点了点头，“好，陈叔，你让船夫开船，然后去招待一下左先生，我等会儿再进去。”
老者应了一声立马转身离开了。
他领着我走到了船头。
我问道，“左先生，难道是左宁？”
他一扬眉，“你认识？”
我点点头，“嗯，给你下毒那天见过一面。”
“你觉得他如何？”
我思忖了一会儿，“表面上看，他是个和善的人，但我觉得他在宴会上可能是有意接近我的，那些门客要么瞧不起我，要么就厌恶我，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连柳钰的门客都不愿与我多说话，他却主动示好，还说要陪在我身边，他应该是别有用心吧。”
我看着明月下泛着光的海面，觉得心情极其平静，虽是盛夏，但海风却有些冷。
燕王摇摇头，“他可能只是觉得你可怜。”
我不解的问道，“门客不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吗？他们都知道，如若我真的被你看中了，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屈服于你的权势，沦为玩物，另一个就是不堪忍受你的侮辱，自尽而亡。他对我示好，只有弊，没有利。”
燕王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左宁走到现在的位置受过太多苦，他想帮你可能也只是觉得你和他之前的处境有些相似罢了。他本是西真国大族隋氏的公子隋文九，但十年前西真灭国，弱冠之年的他空有一身才学无处施展，跑遍了大莱的世家大族，寻求机会，但屡次因为身世被拒，最后只有桑家的三公子桑觉因为他会舞剑而愿意收留他。桑觉虽是个纨绔子弟，却是桑家唯一的嫡子，因此隋文九便做了桑觉的幕僚。
有一次宫中设宴，桑觉竟然唯独带着隋文九一同赴宴，隋文九以为自己是受到了重用，便也不在乎自己在大莱多年受到的排挤和鄙夷，满心欢喜的去赴宴，想着在宴会上展示自己的才能。
然而在那场宴会上，他不仅受到了其他世家的鄙夷和嘲讽，还被桑觉要求在众人面前舞剑，但他经受了这么多事情，这些侮辱他也不甚在意，觉得说不定皇帝也会因为他舞剑舞得好而赏识他，他便大方地走到了大殿中央，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剑被人动了手脚，舞到一半的时候剑尖飞了出去，刺死了皇帝身边的一名侍女，殿内瞬时大乱，他也不知所措，没意识发生了什么。后来他被认定是受人指使刺杀皇帝，桑家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而被流放。”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是谁陷害了左宁？”
“是范凛，当时范家和桑家争斗不休，范家人安排在桑家的细作偷听到桑觉有意安排隋文九在宴会上舞剑，因此范凛便让人在他的剑上动了手脚。这件事恐怕左宁至今还不知情。”
“那后来是谁救了他？”我又问道。
“陈允救的他。他被一连拷打了七日，受尽了各种酷刑，却仍说不出幕后操纵之人是谁，皇帝便没了耐心，让狱卒直接将他打死，那狱卒是陈允的人，陈允因为读过左宁之前著的一本兵书而赏识他，便让那狱卒帮助左宁假死，并找江湖异士帮左宁改变了相貌。
这些事是陈允有一次喝醉了同我说的，他也是老糊涂了，这种事竟然也告诉了我，我要是想害他，把这件事说出来就能让他背负个欺君之罪了。”
他提起陈允眼神居然柔和了几分，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所以您今天来是为了将左宁收入麾下？”
他点点头，“这是我的目的之一，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要得到他夫人的帮助。”
左宁的夫人，我想起了那日在云安寺晚宴上与左宁的对话，那荷包的绣工如此之差，想必他的夫人是个不常自己做女红的世家小姐吧，便问道，
“他的夫人是何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吗？”
他眼中带笑说道，“他夫人是公主。”
我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疑惑道，“不对呀，皇帝选驸马怎么可能只选一个小小的幕僚，虽然左宁算是陈允府上数一数二的食客，但出身和财力都不行，如何能做驸马？而且你的接风宴上我也没见到有什么公主呀。”
他轻笑一声，“我可没说是大莱的公主。”
我一愣，这才恍然，急忙问道，“难道是那个西真国的亡国公主？”
“正是。西真国的云翎公主自幼需佩戴面纱，直到婚配方可取下，亡国时她十五岁，而且还未出阁，因此除了她嫡亲的人以及一名贴身侍女外，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后来她和贴身侍女逃出西真皇宫隐姓埋名，皇帝也就再也没找到她了。她与左宁大概是一直有联系，左宁在陈允那儿站稳脚跟之后就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