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步?
分明刀山火海、生关死劫都已历遍。
分明悬崖深海、艰难险阻都已闯过。
分明早已心灵相通,将彼此视作此生最珍贵之人;分明都不畏死,黄泉地狱,也愿携手共赴。
却怎的还会如此,闹得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他不愿再想,搓了搓鼻尖,将聚在眼角的泪都咽了回去,迈开大步走远。
凌无非经历大起大落,变回孤家寡人,今晚横竖是睡不着了。他见夏慕青房中还亮着灯,思忖一阵,便即敲开了他的门。
夏慕青很是不解,然而见他脸色不佳,隐约也明白过来,看着他颓然入座,方小心翼翼问道:“你去找过她了?”
凌无非僵直着脖子,用极其别扭的姿态,点了点头。
“都说了些什么?”夏慕青一面上前关门,一面问道。
“一言难尽。”凌无非眉头紧锁,不得舒展,“她现在一定很讨厌我……”
“吵起来了?”夏慕青歪过头,认真问道。
“比这严重。”凌无非道。
“该不会……还动手了吧?”夏慕青怔道。
“没有。”凌无非发了老半天的呆,忽然抬起头来,盯住他双眸,一脸困惑道,“她让我不要管她死活,各走各的路。”
“那……然后呢?”
“我答应了她,还把信物要了回来。”凌无非说着,便即摊开手。
一对白玉铃铛,好端端地躺在他的手心。
夏慕青一手掩口,一面清着嗓子,一面躲闪似的避开他的目光。
“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妥?”凌无非问道。
“那……要不你再回去……还给她?”夏慕青口气充满试探意味。
“那她肯定现在就会杀了我。”凌无非摇头,把玩了好一会儿那两串白玉铃铛,神情忽然变得凝重,愣了一会儿,道,“对啊,人都已经困在这了,下一步,他又会做什么?”
他自顾自问着自己,想了老半天,又转向夏慕青,问道:“倘若你是薛良玉,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让她坐实罪名,再也无法开脱。”夏慕青道。
“只有死人才能听他的安排。”凌无非摇头道,“可我看这一回,薛良玉并不打算要她的命。”
“杀人灭口,是最下乘的做法。”夏慕青神情凝重,“一定还有别的手段。”
凌无非点头,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却像是凳子着了火似的,刷地站起身来:“傀儡咒!”
“什么傀儡咒?”夏慕青愣道。
“上次李成洲也遇见过,不止天玄教门人,段元恒也懂得傀儡咒……他既然知道怎么做,那么薛良玉也一定知道。”凌无非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当即夺门而出,直奔沈星遥所在客房,到了门外,也顾不得维护自己出尔反尔的颜面,直接叩响房门。
“又回来干嘛?”沈星遥听出他的脚步声,只觉烦躁不已,老半天才上前开门,一拉开门扇,便猛地推了他一把,道,“你烦不烦?”
她虽已把话说绝,被刺伤的心却掩藏不住,眼中既有幽怨,又有不甘。
“你听我说,”凌无非拉过她的手,道,“上回我来这的时候……”
“你真的好烦啊,我不想听。”沈星遥只当他是同在沂州那次赌气使性子一般,非但不听他说完,还一个劲将人往外推。
“不是刚才的事,”凌无非强行按下她的手,神情严肃道,“上回李成洲遇袭,应对的不止段元恒一人,还有一帮中了傀儡咒的村民。比武大典那回,李成洲被操控不是意外,分明是傀儡咒的手法早已流出,这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遭便已涌起暗流,气氛肃杀压抑,难以言喻。
凌无非战战兢兢回头,竟瞧见无数黑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些人虽蒙着面,却无一例外,眼神空洞,身体僵硬,显然是中了傀儡咒的征兆。
“来不及了,”凌无非拉过沈星遥的手,道,“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何事。遥遥,我……”
“我能应付,你快去前山救人。”沈星遥表现得分外冷静。
“救什么人?”凌无非不解道。
“薛良玉要布局,当然不会让这些人悄无声息把我带走,只有弄出更大的动静,才能让所有人都认定我与天玄教同流合污。”沈星遥道,“他们一定会再伤人,你去帮他们,不要管我。”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沈星遥不等他说完,已然大力一甩,将他推出数尺之外。
与此同时,那些黑影亦如蜂拥般聚拢,将她团团包围。
“沈星遥!”凌无非大惊失色。
“还不快去!”人潮正中,传出沈星遥朗声高呼,“侠之大者,眼中焉能只有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