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递给她了过来。于是接在手中展开,只见上边的墨迹都已模糊。
“那日暴雨,没被冲走算不错了。”桑洵说道。
“既然是送药,多半是柳叔还活着。”沈星遥说完,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若是他们平安无事,为何不亲自来找我……”
叶惊寒略一蹙眉:“星遥,你看……”
“想不明白,以后再说吧。”沈星遥将信笺丢回桑洵手里,恹恹转身。
叶、桑二人相识一眼,只觉得她的背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地宫之外,山峦层叠,长天远阔。
寒风吹遍山野,吹得天也停住,云也冻住。
千里之外,江南林野,云轩一袭青衫,手执竹杖,背着江澜,一步步往林深处走去。
江澜无力垂着头,两眼空洞无神,僵硬的躯壳内,仿佛没有灵魂。
“姐姐,你别担心。”云轩一面往前走,一面安慰道,“我娘也曾得过这病,静养了几个月便恢复了。当时的方子还留着。你和她一样,都是被关在暗处太久,突然见了阳光,不能适应才会如此,很快就会好的。”
“你娘……”江澜皱起眉头,“她也被人关起来过?”
“是啊,”云轩点头道,“不过,是她与我爹成婚前的事了。她说她就是因为以前被人抓去,受了侮辱,后来嫁给我爹,被发现没了清白,才被赶出来,不得已带着我躲进山里。”
“什么清不清白?”江澜听得糊涂,“她怎么了?”
云轩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那些都是伤心事,她也不肯说太多,只说是被人掳去囚禁,还遭了玷污……”
“那把他赶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你还喊他爹?”江澜怒道,“你娘是被人抢掳,已受过一回苦,还要因为别人的错事,再被那臭男人羞辱一回?你娘怎么没打死他?”
云轩被她这副口气吓住,脚下一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去,慌忙解释道:“我没有认他,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从未去寻过。我只是……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个人,我娘被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她就是太失望了,所以才……”
“你紧张什么?”江澜皱起眉道。
她因双目失明瞧不见东西,只能伸手摸索,不慎抠到云轩眼角,听他痛苦,又手忙脚乱地松开手,又因这一动作幅度太大,差点从他背上跌下去。
云轩慌了神,赶忙扔了竹竿回身接她,山中道路本就不平,一通折腾下来,两个人都没能站稳,一齐摔了下去。好在云轩反应够快,用半边身子垫住了江澜的脑袋,仰面向后倒地。
江澜不知是什么情况,慌乱喊出声来,右脚鞋间直接卡进了石缝里,两手下意识搂住了云轩的脖子,一头栽在他怀里,头顶发髻也被撞散,满头长发披散。
云轩赶忙搂着她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生怕她又受了伤。
江澜性子一向爽利,平日里都是英姿勃发的模样,从不示弱,而今她两眼俱盲,双瞳无光,散落的青丝凌乱地搭在肩头,惫态尽显,虚弱之状,看得云轩心疼不已。
“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江澜说着,唇角泛起苦涩,“拖累那么多人……也只有你这么傻,还来管我这个累赘……”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云轩拥她入怀,道,“你怎么会是累赘?我只恨我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但凡我能有你师弟那样的武功,我都……”
“说起无非……我被关押的时候,听人说……”江澜神色黯了下去,“他归顺了薛良玉,还杀了星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我……我只听说……”
“是不是真的?”江澜握紧他的手,急切追问道。
“阿澜……”云轩小心翼翼道,“人之本性,趋利避害,你千万别因为……”
“畜生!”江澜痛心疾首,高声骂道,“我认识他十几年,怎未看出他是这样的人!他怎么能……”
她原就有伤在身,听到这个消息,气急攻心,当即便晕了过去。云轩焦灼不已,赶忙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个踉跄往林深处走去。
他带着江澜,回到原先在此居住的小院。因许久未归,木屋里已落了灰,等到完全打扫干净,已是深夜。想到江澜还未进食,便去采摘了些蔬果,又捕了条鱼回来,做好饭菜端回房中,却瞧见江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怔怔坐在床上发呆。
“姐姐……”
“天亮了吗?”
“天已经黑了。”云轩走到床边,将饭菜放在不远处的小桌上,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将所有鱼肉里的刺都剔得干干净净,才端到她身边,一口一口喂她吃下。
江澜麻木地咀嚼着饭菜,含混说道:“阿轩,你说,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
“能,肯定能。”尽管她看不见,云轩仍是用力点头,道,“一会儿我便去找方子,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