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回到小院,便央阿满去请来太医院的医女,替她相看脖颈上的掐痕何时能消。
那几道掐痕,颜色深深浅浅,医女仔细看了一圈,在她权限内给了沈青最好的化瘀膏药,道:“每日早晚涂两遍,大约七八日可消。”
也就是说,她将要七八日不能在太子面前出现。这般长的时间,已足够一个情浓热烈要与恋人私奔的人冷下心,何况太子殿下对她还没什么情意,她若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兴许不到两日,太子殿下就会将她抛之脑后了。
沈青送走医女,握着化瘀膏,扭头对阿满道:“殿下不许我出现在他面前,但没说我不准去送东西给他。好阿满,不若你教我做几道菜,我给殿下送去。”
“殿下不重口腹之欲,姑娘何必费此心思。”阿满道,“送过去了,殿下也未必会吃。”
沈青当然知道太子不重口腹之欲,但他那桌上摆的菜,委实叫人难以下咽,而太子竟还吃得津津有味。她好奇其中缘故,唯有从厨艺上下手,再伺机问询。
于是接连三日,沈青都将精力与时间耗在厨房,每每做出一盘点心或者小菜,就献宝般亲自送去给太子。
太子金口玉言,不许她颈痕未消就出现,她就找阿满给她做个帷帽戴着,看不见脸,也就同等于见不到人了。
不过东西送到太子那儿,她仍然进不了屋,只能请托立在门外跟尊门神似的初七端进去。
说来有趣,太子暴戾无道喜怒无常,他底下的人虽脾性各不相同,但各个皆是心性淳良的性子,比如阿满、十九、擅毒的仙婆婆、那位鬼斧神工的匠人以及初七。
就连那个想爬太子殿下床榻的素青,虽说话刻薄了些,但也是个心性简单的人。
所以她选择露拙藏锋,是选对了。
太子殿下就喜欢用这类人。
不过虽有初七帮忙,她做的点心和小菜,却还是没能上太子殿下的桌,被原封不动地退出来。
且大抵是她一天跑几趟太过频繁,扰得太子殿下终于失了耐性,在第四日临近晌午,初七将沈青新蒸的一盘栗子糕端进去,立刻就招来了太子殿下的一顿斥骂:“什么脏兄弟都往里送,你是孤的护卫,不是端茶倒水的婢女,要是实在闲得慌了就去刷恭桶。”
初七讪讪地把栗子糕端出来,压低声劝道:“沈姑娘,要不你还是别做了罢。惹恼了殿下,他真会让你去刷恭桶。”
那位江南第一美人的前车之鉴还摆在眼前呢。
沈青戴着帷帽,隔着一帘薄纱,望着赵幽端坐在书案前批复奏折的身影,扬唇浅浅一笑。
“初七哥哥,我听你的,不做了。”她也没接过那盘栗子糕,只推说这几日烦扰他帮忙,“倘若初七哥哥不嫌弃,就拿去分予大家吃罢。”
说完,她浅浅行了礼,不似往日那般歪缠,干脆地转身离开。赵幽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原以为她在欲擒故纵,谁知等了半晌,竟不见她去而复返。
门外的初七,在此间隙里,悄无声息地将一盘栗子糕吃净,甜腻的糕点香气被春风裹挟进了屋,吹到赵幽鼻间。
赵幽将手中奏折往案上一摔,起身负手踱步出来,正好看到初七吃完最后一口,拿手擦着嘴边的糕屑。
他不屑地扯唇,讥道:“什么腌臜东西都往嘴里塞,也不怕被人下了毒。”
初七呢,常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早习惯了殿下嘴里没句好话,咂咂嘴回味道:“殿下,您别说,沈姑娘这手艺真是日益精进,前两日做的糕点不是忘记放糖就是放成了盐,今日这栗子糕,甜而不腻,香而不冲,软而不粘,入口即化,不比御厨们差呢。”
所以这几日沈青送来的东西,最后其实都是进这厮的肚里,难怪他这样殷勤帮人。赵幽嗤了声,瞧着初七那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喉结微滚,嗤了声转身进屋。
所以殿下出来这一遭,就是为了看他吃?初七探头进去,朝他的背影喊:“殿下,那小的把这空盘子给沈姑娘送回去?”
赵幽摆手,那意思是快滚。
初七抱着空盘子滚了。往常这一滚,再回来时,初七都会再顺带捎点别的吃食回来。因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到初七回来的脚步声以及回禀声同时响起:“殿下,沈姑娘——”
话还没说完呢,赵幽便不耐地打断:“孤说了不许你再替她送任何东西进来。”
初七拿着一封书信,立在门口挠头,“不是沈姑娘的东西,是十九从凉州送回的急报。”
赵幽:“……进来。”
初七进去,将信递给赵幽,道:“里头是沈姑娘的身世资料。”
十九奉命连夜去凉州查清沈青身份,五日过去,已经有结果,他不敢耽误片刻功夫,着人将信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信封厚实,赵幽捏了捏,估摸着里头至少十几页。太多懒得看,于是他反手把信封推回初七手里,示意初七拆开:“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