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幽去了紫宸殿上朝会,果真如崔绍所言,礼部尚书主动提及了春祭一事。因建元帝未回京,所以还是依着往年惯例,由太子赵幽领百官前往东郊皇陵宗庙祭拜。
但巡防一事,礼部尚书借口去岁春祭出了刺杀事件,提议今年交由聂崧负责:“恭王武将出身,调兵巡防最为擅长,定能保证今年春祭殿下的安全。”
因建元帝欲回京为小皇子办百日宴的事,聂崧已经拿走一半的军权,若春祭巡防再让他来负责,恐怕这京城的兵马便要全落他手中了。
因此,不等赵幽表态,他的心腹幕僚便已跳出来反对了:“恭王督办迎陛下回京一事,已是劳神费力,再将春祭的事交由恭王负责,届时恭王分身乏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牵累殿下与陛下的安危,恭王可担得起责?”
礼部尚书是陛下的人,自然要为聂崧说话的:“昔日恭王镇守边疆,掌管三十万兵马,依旧游刃有余。如今不过是调遣五万城防军,护卫殿下的安危,又有何难?钱侍郎既出此言,莫不是觉得恭王无能?”
那位被叫钱侍郎的官员冷冷一笑:“在其位司其职,恭王武将出身,调兵遣将自然不在话下。如今春祭之事,不是行军打仗,琐碎繁多,须得各处安排细致妥当,以免被人钻了空子,伺机对殿下不利。恭王若敢对天起誓,恪守尽职不徇私,那本官就信了他能护卫殿下周全。”
自打得知仪妃诞下小皇子,满朝文武哪个不知聂崧势必会与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好为小皇子铺路。
如今叫恭王用性命护着太子,即便他敢违心立誓,旁人也不会信。
但礼部尚书卯足劲儿,要为自己人争权谋利,捋袖往前一站:“钱侍郎且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恪守尽职不徇私?恭王战绩赫赫,对大梁有着汗马功劳,其心昭昭,日月可鉴……”
话没说完,聂崧本人咳了一声,站出列打断礼部尚书:“禀殿下,钱侍郎说得对,本王督建行宫迎陛下回京一事,确实劳心劳神,无暇顾及其他。春祭巡防一事,还是交由卫国公世子办吧。”
礼部尚书措不及防被自己人这一背刺,错愕地张了张嘴:“恭王你……”
一句话还没出口,又被人打断了:“孤以为礼部尚书所言甚是。”
赵幽坐在上首,和颜悦色地看着恭王,“恭王能者多劳,春祭巡防的事交给你,孤很放心。”
这下轮到钱侍郎愕然了:“殿下……”
“此事不必再议。”他悠悠然地看着聂崧倏然铁青的脸,笑了笑,补充一句道:“对了,孤这趟出行,还要带个人一起。”
群臣面面相觑着,不知恭王和赵幽之间卖什么关子,好似互相调换了位置,都与自己人离心背意了,正窃窃私议间,又听他抛出一句:“辅国公世子之女沈璃。”
这话无疑是晴空打了个震天雷,满朝寂静了半晌。
那个在太子生辰宴上跳大神欲行刺太子的沈璃,原来她还没死啊?
群臣们恍惚,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礼部尚书,他几乎是跳起了脚道:“历来春祭,除皇后外,唯有太子妃能随行。那沈璃乃是谋逆乱党之后,怎可随行春祭,殿下慎思!”
“爱卿说得不错,沈璃乃谋逆乱党之后。”赵幽单手撑着脸,坐姿散漫慵懒,“与孤这个篡位夺权的妖后之子正是绝配。所以孤欲迎娶沈璃为妻,此次春祭带她告祭先祖,有何不妥?”
“什么?”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一片,饶是他们已早知太子殿下行事一张诡异,从来不管群臣死活,但这般轻率地说出要迎娶一个乱党之后为太子妃,还是超出了群臣的意料。
储妃之位,早在数年前,就有人虎视眈眈盯上了。其中不乏赵幽这一派的官员,他们投诚赵幽,皆是家有女儿,妄图扶持赵幽上位后,将女儿送入后宫,博个后位妃嫔,沾个皇亲。
哪知美梦还没开始,就横插一个沈璃进来。
钱侍郎登时抛却先前和礼部尚书的争执,与礼部尚书统一了立场,出言反对道:“殿下,册立储妃,事关国本,不可轻率啊!”
他家中养着五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个个貌美女儿各有风情,盛意拳拳地想寻个良机全部送入东宫,打算以量取胜,咬下储妃这个位置,眼下如何甘心让一个沈璃占了去。
但赵幽并不打算听谏纳言,也懒得啰嗦,很是干脆地撑起身,说了句:“此事已定,休要多言。”
一挥手,不用分说地命群臣散了,单独留下聂崧:“恭王留下,孤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群臣们忿忿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太子殿下不是个好相与的,听不进言官上谏那一套。
倘若有硬茬子撞柱死谏,太子殿下还会饶有兴致地与身旁宫侍打赌人何时断气,丝毫不顾及自己是否会在青史上留下臭名。
碰上这样混不吝的主儿,群臣拿他没办法,只能悻悻而散。偌大的紫宸殿,很快只剩赵幽与聂崧。
“建元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