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位白侯爷也是有的。
看似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们可以看出彼此分厘毫丝的区别。
“除了谎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白柳叶掸了掸衣袖,展眉一笑,情绪平和得就如闲话家常一样。
大妞咬了咬唇,被他那种半是揶揄、半是莫测的冷笑,激得浑身不自在,开口之前犹豫了半晌,不似方才那样笃定无疑。
“当时我两岁不到,许多事记不太清,只记得我爹背着我与叔叔、姑姑在三岔路口分别,各自逃命。为了将来让我好与亲人相认,姑姑拔下头上的莲花簪过火烫了,烙在了我的右臂上,我当时痛得尖叫起来,惊飞了林中鹰雀……”说着,大妞就徐徐向上挽袖。
白柳叶抱着手臂立在照壁之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抖落出所谓的证明。
果然有一个陈旧的莲花烙印在她的胳膊上,花形呈暗粉色。
白柳叶朝树上招了招手,一个黑衣姑娘应声而下。
“侯爷,有何吩咐?”
“云燕,你给验验。”白柳叶颐指气使。
那个叫云燕的姑娘神色冷漠,握着大妞的胳膊,朝伤口看了眼,当即说:“莲花烙印伤成于三年前。”
大妞眼眸闪过一丝意外,随机惊恐起来,连连退步,在白柳叶幽冷暗沉的目光中,所有仓促编织得谎言都显得多余。
她无法狡辩,只想转身拔腿就跑。
云燕一把掐住大妞的喉咙,白柳叶转眸,示意她稍安勿躁。
“先把人看管起来,查个清楚。”
“是。”云燕钳制住大妞,将她扭送下去。
大妞吓得放声嚎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放我回去!”
三年前,大妞正是及笄之龄。被人安排伪装成白柳叶的侄女儿,只是单纯为了攀附权贵么?
按理说,白柳叶应该追问大妞养父母的情况,进一步确认细节,核实她的来历。然而,白柳叶从第一眼就宣判了大妞不是他的侄女。
白柳叶回过头来,笑问阿蝉:“你觉得是什么人谋划了这一出?”
熟悉白柳叶的过往,知道他真有一个名叫“大妞”的侄女,还能够仿造出确有其事的证据。又处心积虑地利用秀女闹事,进而攀亲道故,如此别有用心,只会是他的仇人。
然而,阿蝉要维持固有的鄙俗孤女的形象,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她只是讷讷摇头,“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只觉后腰一热,人被白柳叶拦腰抱起,跳到一丈之外。
云燕惊愕回头,腾身扭颈,堪堪避开。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银光,打着旋儿,斜戳进了大妞的颈部,鲜血迸射出来,染红了云燕的脸孔。
那是一把银闪闪的指甲锉!
看到大妞的尸体倒毙在地,阿蝉的心猛地抽跳了一下。方才还鲜活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眼下白柳叶似乎笃定自己就是他的侄女,而她既没有金锁、烙印,也不叫大妞,更没有关于生身父母的丝毫记忆。
为何他毫不怀疑呢?
阿蝉突然力气尽失,四肢微抖,她猛然意识到,这个太监“叔叔”,不管是与不是,不管认与不认,此后余生,她都会与他同舟共命。
她回望白柳叶,只见黄昏的余晖,在他鸦羽一样的眼睫下,投出淡淡的暗影,依旧面似平湖,不辨喜怒,唯有鬓边几缕长丝,被秋风卷得狂乱。
在守卫森严的金陵守备府,当着金陵侯的面,用他的指甲锉刺杀嫌犯,有恃无恐到如此地步,无疑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挑衅。
此时,秦扶阳已经握着一柄折扇,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来了。
“云燕,处理一下。”
“是。”
白柳叶抱着阿蝉,步履从容,迎着秦扶阳走去。
秦扶阳撞见这情形,眼神暧昧,拿起扇子挡在眼前,欲遮不遮的,拍着大腿说:“哎哟哟,这会子天还没黑呐,金陵侯就想做鸳鸯阵里的急先锋了。”
白柳叶凤眼微挑,心中憋足了怒气未出,此时却不得不与这厮虚与委蛇一番,转移他的注意力。
“阿蝉是我的亲侄女,身担宗族承祧之重,又是侯门千金,不契征录法度,还劳秦公公将她的名字勾掉。”
“什么?”秦扶阳吃了一惊,一双金鱼眼几乎要脱眶而出。
“祖宗在上,不敢有欺。”白柳叶微微侧头,抱着阿蝉掂了掂,皓月流光的眼眸,似乎对着她这个“小祖宗”说。
阿蝉窘得脸上作烧,并不敢与之对视。
白柳叶抱着阿蝉大步离去,徒留秦扶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云燕的目光一路追着白柳叶的背影,许久才低下头。
蜿蜒血迹中,精致的錾银指甲锉,仍兀自杵在尸体的颈部。
她心中隐约不安,好像自己是被弃的指甲,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