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千千万万个阿蝉,他以一人之力又要如何救?
此时的朱桢宁眼中满是迷茫,阿蝉仿佛窥见他一颗赤诚的心,被她用冷水兜头浇了个透彻。
她也知道挫伤一个行侠仗义的少年心,会让世间少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可她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就在阿蝉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朱桢宁重新提剑,挟在右肩,对她说:“我第一次到金陵的时候才九岁,在太白楼后厨,遇见了一个烧火的小丫头。”
阿蝉霍然抬头,眸光闪动,再次郑重地凝视,那双睽隔十载的眼眸。
原来是他!
朱桢宁忽地轻笑,“那小丫头问我:不烧火就没饭吃,要烧火就不能出去玩。她既想有饭吃,又想出去玩,问我是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
我当时年少轻狂,好为人师,就对她析毫剖厘,说了一通她听不懂的大道理。
人所想要的财富、智慧、荣誉、威势、随心所欲,都不过是权力的变种。只有当你掌握了对别人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形成了拿捏别人的权力,藉由权力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告诉那个小丫头,即便将来你足够有钱了,也未必能开心地玩,因为还有人会继续用你视为可贵的、必需的东西,来执宰你的人生。”
当年就是他的这一席话,让不久后身陷囹圄的阿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言五爷掌握了姑姑的性命,进而主宰了她的人生,左右了她的选择。
她无时无刻不在受人奴役的痛苦之中。而他彼时的话,仅仅揭露了真相,却没有给出让她挣脱束缚的方法。
阿蝉仰头看他,眸光湿漉漉的,渴盼这个从小智虑绝人的少年,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朱桢宁目光明睿,他身后的银杏叶随风蹁跹,站在树下,恍若天神下凡。
“阿蝉,你在此地得到的丰衣足食,就是别人圈锁你一生的东西。你就像被人用线拴住的蝉,你以为很难得的树叶供养,其实根本微不足道。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放弃了自由飞翔的翅膀。只有你拼命飞到他人权力网罗不到的高度,你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四周的光越来越亮,追捕他们的人终于迫近了,朱桢宁转腕回肘,“铛”地一声,长剑入鞘。
少年明亮的眼瞳中,漾起温柔的笑意,指节分明的手,伸向阿蝉:“说实话,眼下我还不能保护你,但是我会在你想飞的时候,悉心毕力,为你斩断所有牵绊的线。”
四目交汇,阿蝉那双朦胧泪眼,仿佛鲛人沁珠,流溢出夺目的光华。
“带我走!”
朱桢宁灵台一荡,一股烈火从心头窜出,满腔热血又重燃起来。
他拉起阿蝉,背上她发足狂奔,身后是幢幢灯火,嗷嗷犬吠。
然而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要飞,他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天空。
闯出垂花门,行至演武场,杂踏的马蹄声,犹如骤雨一般,回荡在空旷的夜色中。
萧瑛单手持缰,另牵一马,鞭策二马并辔而来。
朱桢宁眼眸一亮,将手中的燕支剑抛给他。
“上来!”萧瑛把缰绳往朱桢宁手上一掼,兜转马头抢下宝剑。
二人一个错身,完成了交换。
朱桢宁将阿蝉移向身前,只顾着纵马驰骋,时不时回望身后的追兵,并没注意到她的身子尚未调转过来。
阿蝉被迫仰躺在马背上,为免掉下去,她不得不反手抓住马鬃,广袖落回肩头,露出两只玉臂。她的人一颠一送地向他滑,薄纱裙被夜风撩起,不断地往上卷,凉嗖嗖的。
“阿、阿郎……”阿蝉勾起脑袋,羞耻的情绪漫卷上来,闭着眼睛说:“别低头!”
朱桢宁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她妖娆的身姿,妩媚的面庞,就这样直直撞入瞳孔,暗昧又光亮,清凉又热烈,像波涛中横陈的一叶兰舟,引人自甘堕落,驶入迷津。
他呼吸一滞,浑身燥热,星眸中带了水样迷蒙。
就在分神的一刹那,他被长鞭锁喉,拽下马去。
与此同时,萧瑛也被人用铁甲钩拖下了马。
“阿郎!”阿蝉拽缰翻身,顾不得马速飞快,匆忙落地。
她脚步踉跄,差点扑倒在青石板上。
云鸦慌忙扔下鞭子,蹲身过来大展双臂,将阿蝉扶抱起来。
阿蝉挣开云鸦的手,就听到阿郎一声闷哼,想绕过他去看阿郎的情形。
偏偏云鸦如影随形,步步挡在她面前。
“让开!”阿蝉扬起下巴,眸色骤冷,想起最初的相遇,对他的厌恶之感油然而起。
他的眼眸中透着城府与阴毒,绝不是一副俊颜能消解一二的。
四周的灯笼火把,将夜间照得通明,云鸦暗暗咬紧了腮肉,清隽的面颊飞起红云,他佯装镇定的目光,颇多顾忌地掠过阿蝉的身子,嗅着一股可疑的味道,微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