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言做惯了这些事,小时候还因为偷吃被母亲责罚,他手艺很好,面条劲道,汤底鲜美。
“我以为穆家的少爷吃香喝辣的,没想到饭都吃不饱。”
林馥看穆子言洗碗,感叹油然而生。
清风明月的穆公子做起这些事来格外顺手。
林馥不知道的是,上辈子流放之后,他什么都做过,劈柴烧水做饭洗衣,他的双手不仅握过毛笔弓箭,亦抓过斧头菜刀。
“我怎么就不能做这些事了,餐风饮露的是天上的仙人,不是凡尘之中的穆子言,我只是为心爱的姑娘做了一碗面,没想到引出郡主这么多感叹。”
穆子言把碗勺洗干净放进柜子里,又顺手拿了一盏灯。
“走吧,郡主。”
“你母亲和莹儿身边也没服侍的人么?”
“母亲除了青姐还有三个大丫鬟七八个小丫鬟,莹儿我没有多在意,身边的人应当也是不少的。”
“那就怪了,怎么偏偏你这个亲生儿子身边没有服侍的人。”
穆子言熄了灯,合衣躺在外间的榻上。
林馥盯着床帐,无法入眠,床帐上绣了蝙蝠,而林馥记得穆子言似乎是害怕蝙蝠的,穆家,似乎要比她看到的更有意思。
第二日一大早,穆子言和林馥早早出门。
穆子言父母恩爱,外放之时,二人弃了繁华之地,选择了妻子的老家。
林馥一路走来,街上少见商贩,更有的人看见她指指点点。
“余宁少见外人,我母亲在十六岁外出读书之前从未离开过家乡,莹儿母亲与家母亦是同乡。”
林馥只能感觉到压抑,哪怕艳阳高照却还是沉闷的紧,难以呼吸。
“那是什么?”
“绣楼,郡主应当没见过,余宁大户人家会在自己的女儿出生之后把她们送到绣楼,只有一个小口供仆妇送吃食,直到成亲之日她们才能下来,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绣楼有两层,小巧精致,颇有趣味,真是华美的牢笼啊。
“前朝遗民,他们没办法救国救君,所以把气撒在自己的妻子女儿身上,本朝先祖没有对前朝皇室赶尽杀绝,甚至还有皇族亲王在自己的封地颐养天年,李大人,你母亲,还有承恩公夫人都出自余宁吧。”
“郡主可是觉得她们愚昧贪婪,不屑与之为伍?”
“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姓林,是平阳侯的女儿,如果我从小便生活在绣楼的方寸之间,日日有人教我卑弱顺从,我怕是比庙堂里的菩萨还要麻木。”
穆子言不妨她能说出这番话,她自幼和男子一样教养,甚至赐爵位,长大以后入朝堂,惩贪官,这样的人,心中本来就有傲气,不屑与俗人为伍。
“错的不是她们,她们从出生之时就是一张白纸,她们的父亲夫君教她们做贤妻良母,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能嫉妒也不能怨憎,她们学习女诫,遵守三纲五常。她们不知道对错,不知道外头的天地有多广阔,错的不是她们,是把她们变成这样的那些人。”
法律可改,几千年的偏见难以改变,穆子言恪守君子之道,但是心里对林馥楚岫未必没有轻视。
林馥乌黑的眼睛盯着远处的一座塔。
女婴塔。
千百年后仍有人重男轻女,更何况是现在,她们为了生儿子,虐杀自己的女儿,一具一具女婴的尸体组成了女婴塔。
“几年前,有妇人生产,她已经有三个女儿,第四个还是女儿,那妇人的丈夫因家贫养不起这么多孩子要把女儿溺死,我给了几两银子,不多,但足够他们一家人活着了。”
穆子言和林馥对视,“但是那女婴还是死了,被自己的母亲和祖母在身体里钉了十根长针,那夫妻终于有了儿子,却天生痴傻,为了给这个儿子治病,三个女儿也都嫁人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妻子要顺从丈夫,孩子要顺从父母,不顺就是不贤不孝,哪怕父母不慈,子女亦不能反抗,丈夫残暴,妻子也要默默忍受,君王无德,臣子却要忠心,好没道理,我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好没道理。”
“他们不把女人当人,也不把奴隶当人,天下还有很多余宁。”
“这世上的偏见永远不会消失,”林馥的眼睛透不进一丝光亮,“但是我们可以把偏见打碎。”
“胤和律法管不到这里么?不过是互相勾结,既然他们这么想念前朝何必活在本朝,他们想要尽忠自己下去陪着前朝末帝不好,何必活着折磨这些人。”
“殿下要杀了所有人么?”
穆子言拉住林馥的手腕,“殿下现在做的事情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没人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哪怕殿下身居高位也一样,你现在和她们的父兄做的有什么区别?她们的父兄不把她们当人,殿下也不想听听她们的想法么?”
“人非草木,只要她们是人,哪怕她们十几二十年都学的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