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钦州军营的过冬军粮还未拨付到位。今日晴阳，士兵们都在营地中操练，庾浚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兵士，沉声道：“刘益那边怎么说？”
“无粮。秀州今年虽有几处地方遭遇洪灾，但危害不大，又加之夏、秋两收，粮仓尚有余裕。”卢先生站在一侧，眼里不乏忧虑，“只是秀州的秋税还未征收，刘益这是特地觑着朝廷的风向。赵州大灾，朝廷定是会拨粮救济，但卫城仓是负担都城军民自用的，怕是还得从地方调粮。”
“所以刘益迟迟不收秋税，就是等着朝廷下令？”
“怕是如此，有朝廷的命令在，多征一点和少征一点又有谁知道呢！”
庾浚不语，半晌才道：“他最好不要贪得太过！”
卢先生却没有接话。
刘益是秀州牧，虽说钦州军盘踞在此，刘益忌惮庾浚手里的兵权，但两人职权分明，互不干涉。再加上钦州军的军粮还靠他调拨，若不是有庾氏在钦州军身后护持，刘益投鼠忌器，光是钦州军此次大败，主上光是要粮都未必有这般轻易。
兵士们喊杀声震天，庾浚看着他们身上单薄的冬衣，“不等刘益那边了，走我私账，趁大雪还未下来，赶紧先置办一批冬衣出来。”
卢先生讪讪地笑了一声。
庾浚听见那一声笑，转头看向他，“先生您——”
“主上，上回慰劳伤亡兵士的抚恤银子走的也是您的私账。入冬以来，您又将营地大修了一番，”卢先生摸摸鼻子，“这走的还是您的私账。”
庾浚默了默，转而问道：“陈岳那头呢？蓟州的商路他不是一直走着吗？”
“入了冬之后，黑水部和蓟王军在蓟州边境时有摩擦，互市受此影响，陈岳便只在玕州和槐州活动了。“卢先生这话只差直说陈岳那头也没什么钱了。
庾浚不解，“他去槐州做什么？”
卢先生觑了庾浚一眼，“他去槐州买粮。”
“买粮？”庾浚皱眉，“他什么时候做起粮食买卖了？”
卢先生知道点内情，此刻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实话说了，“他是帮那小秦姑娘买的。”
“秦黍？”忙了这一段时日，倒是将这个人忘了，庾浚看向卢先生，“既然是去槐州买粮，那她要的粮定是不少，她要这么多粮做什么用？”
“听说是吃呢。”卢先生轻声道。
庾浚就呵笑了一声，“吃？我看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养了私兵了呢！”
“主上何时也会说起玩笑话来了，”卢先生道，“这话要是让小秦姑娘听见了，人定是会给吓着。”
庾浚就扫了卢先生一眼，淡淡地道：“吓着？先生，看来识人这方面，你不如我。”
“莫朗那边没传什么消息过来？那丫头最近有什么动静？”他转而又道。
“听说她去跟陈岳跑商路去了。”
*
秦黍将家里安置妥当后，在陈岳又一次过来取药曲时，她便提着包袱跟人一起上了路。
“嘿，你这个小女娘不坐等在家中收钱，跟着我四处奔波做什么？”这天越发地冷了，陈岳坐在一辆牛车上，旁侧就是驾车的伙计，秦黍则挤在陈岳后头避风。
“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养活，我不得出去寻寻活路啊！”秦黍将脸埋进护脖的毛领中，可小脸还是被寒风刮得生疼。
“你也就是唬我！那么多粮食进了你家，这就没了？”陈岳压了压挡风的裘皮帽子。
“粮食再多也不能坐吃山空啊。”秦黍扫了一眼陈岳全身的装备，叹了一句，“陈老板你这行头还真不错，赶明儿也帮我置办一套。”
陈岳扒拉一下自己的裘皮风雪帽和裘皮手套，“不错吧，这是从互市换来的。黑山部的手艺。”
“暖和吗？”别的秦黍欣赏不来，她只在乎这东西能不能御寒。
“暖和啊，”陈岳扬着声音，簌尔声音一低，叹了声气，“就是最近蓟州咱去不了，边境的互市又给关了。”
“这是又打战了？”秦黍的脸被寒风吹得发僵，她没忍住拿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脸，结果视线一落到冻红的手上，她一个没忍住就扑到前头一个眼疾手快地将陈岳手上的裘皮手套抢了过来。
“嗳嗳……”陈岳回首看着她正将自个儿的手往手套里塞，“我看着你怎么比土匪还像土匪呢！那是你东西嘛，你就往自个儿身上扒拉。”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咱这都碰过不知道几回面了，这比夏收的水稻还熟了，那还用得着分得如此清楚啊。”秦黍头都没抬，还在跟手套较着劲儿。
“我的小姑奶奶嗳，你拿过去的是一只，怎么还想着将你两只手都塞进去啊？！”陈岳看到她那操作，头就禁不住地疼。
“反正你这手套大嘛，我手正好也小，”秦黍将穿戴好的手套举给他看，“你看，这不刚好塞下嘛。”
陈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