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平一家正在吃饭,家中不大,偏远之地没什么讲究,饭厅对着房门,一进屋便能看见。
正对着阿念他们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妇,头发稀疏、满脸皱纹,薄嘴唇,两个嘴角往下耷拉,下巴像个锥子一样嵌在脖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再旁边是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看到他们后缩到老妇旁边,有些害怕的样子。最后是一个与葛平年龄相仿的妇人,嘴唇发白,身形消瘦,对他们的到来明显有些漠不关心。葛平一一介绍,原来几人分别是他的老母孙氏、儿子葛小壮和妻子金氏。
葛平拿袖子擦了几把椅子,搬过来给他们坐,他则站在一旁,局促地搓着手问道:“几位道长吃过了吗?要不就在我家将就一下?”
三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孙氏一听,翻了个白眼,把筷子往饭桌上重重一搁,搂过自己的孙子,拉长了声音喊道:“哎呀呀,你爹真是没脑子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啊。之前的还像个样子,现在连黄毛丫头都当菩萨请回来咯。真是嫌家里粮食多,自家小孩都要吃不饱啦,造孽啊……”
葛平有些讪讪的,低声道:“别乱说。人家姑娘是太和宫……昆仑……喜什么老祖手下的,本事大着呢!”
孙氏根本不买“喜什么老祖”的帐,可是看忍冬身上背的剑又有点不敢再说。她“哼”了一声,扭头看到一旁的金氏木木呆呆地只知道往嘴里扒饭,气狠狠地在桌子地下踢了她一脚,骂道:“吃吃吃,连个娃娃都保不住就知道吃。你们金家真是,专养些给人添堵的东西……”
忍冬看那孙氏不好相处,不想多留,便说他们先在村子里走走,让葛平什么时候方便了再来跟他们细说那怨灵之事。
葛平松了一口气,忙说:“正好我吃完了,我带你们去那家看看吧。”说着赶紧将几人领出了屋,带着往出了怨灵的那户人家走去。
路上,葛平告诉几人,那家姓金,是他妻子的娘家人。说是娘家,其实她岳父岳母都不在了,只剩下她亲哥哥金虎一家。
金虎是个卖力气的,长年在外给人打短工,家里就一个媳妇带着一个女儿。
两年前,金虎媳妇再次怀孕,把金虎乐得合不拢嘴。本来这事儿高高兴兴的,但不知怎么的,一天晚上,小两口闹了很大的别扭,金虎媳妇一气之下半夜起来悬梁自尽了,到早上才被人发现。一夜之间一尸两命,那金虎是又急又痛,一时想不开竟挥刀抹了脖子。夫妇俩双双去世,留下六岁的女儿金灿灿。
金灿灿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只好收拾收拾住进了葛平家。葛平媳妇怜惜她,待她还算亲厚,只是后来葛平媳妇也怀孕了,家里忙,就有点照顾不周。没留神有一天,金灿灿一个人跑了出去,上了天目山。
那天目山连神隐村的村民都不怎么敢上,越往上空气越稀薄,气温也越低,就算是夏天,上面也是冷风刺骨的,何况金灿灿是腊月天跑上去的。五天之后,金灿灿被村民找到的时候,人在半山腰,已经冻死了,也不知她一个六岁的小孩是怎么爬那么远的。
说到这里葛平有些委屈:“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还沾亲带故的,忽然之间一家人都死了,你们觉得我心里好受啊?我不好受啊!但是我能怎么办?人都死了,我只能出钱出力地把他们一家都给好好安葬了。我没有对不起他们吧?可是万万没想到,灿灿那娃娃竟然变成了妖怪,恩将仇报,把我媳妇肚子里的娃娃给弄掉了,简直莫名其妙嘛!后来更是不得了,村里只要有人怀了娃娃,她就出来把人家娃娃给弄掉。你们说说,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话到这里,金家也到了。
金家住在村子外围,背后就是天目山。看屋子还算体面,在村里也算大的了。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并几把椅子。后面的墙壁上贴着一些胖娃娃抱鲤鱼之类的喜庆年画,一侧窗户周边挂着几串细碎的贝壳,煞是好看。窗下有一个小木马,把手油亮。旁边还有一张木头躺椅,上面铺了厚厚的软垫,可以想象曾经金灿灿被她娘抱在怀里,窝在椅子上听故事的温馨场景。
葛平指了指桌子正上方的房梁:“喏,能看到吗?你们往那儿看,就在那个地方,现在还能看到那儿有几道痕迹。那是灿灿她娘吊死的地方。”又指了指桌子旁边的地上:“灿灿她爹死在这儿。当时那血流的啊,哎,吓人!”然后看向几人,勉强堆着笑问道:“事情就是这样。几位道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忍冬看了看屋子四周,问道:“葛平兄弟,不知道金灿灿一般什么时候、在哪里现形?”
葛平皱着脸回:“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一般都是哪家怀了娃娃,差不多怀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她就出来,一出来就往人家肚子里一撞,就把娃娃撞没了。现在村里年轻点的小两口都搬走了,没人怀胎,她也好久没出来了。”
云旸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没人找到过她吗?”
葛平拍着手,有些愤愤然:“没有,都是她自己出来的!最后的一次都是好几个月前了,来了两个道士,看着道行也还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