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宫,三清殿,案桌上几缕香云缭绕而上。
怀让真人端坐案桌之后,身着宽大的八卦银丝仙鹤紫法衣,仙风道骨,道骨仙风。
几名九阳宫的外门弟子战战兢兢前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讨教占卜之术。怀让真人端坐上方,不动如山,引经论道,侃侃而谈。
“仰观天,俯察地,鸟兽花纹、风雨雷电,伏羲帝取万物为卦,包容万象。然何以占卜之术难之又难?盖因万物皆动、互相联系缠绕,牵一发而动全身。故占卜之人,心知而不言说,顺应天命才能善始善终。不过,古来皆有飞蛾扑火之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为心怀苍生。正如我们九阳宫众弟子,无论修为如何,定要将慈悲铭刻于心……”
众弟子十分受教,千恩万谢,告辞离开。
看着弟子们渴慕崇敬的目光,怀让真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从案桌上端起一杯香茗,好整以暇地慢慢啜饮。直到弟子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轻轻放下茶盏,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手伸到案桌下面,摸到一个暗格。
怀让真人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打开暗格,拿出了……
一颗蜜饯红果!
一声满意的叹息过后,他闭上眼睛,将蜜饯红果慢慢送入口中……
就在红果即将入口的那一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还有大呼小叫的声音:“师父!师父!!!”
怀让真人猝不及防,手一个没拿住,红果滑落,他赶紧拿嘴去接,红果却与他失之交臂,“叭”地一声砸在案桌上,弹了两弹,咕噜噜滚到了前方的地上。怀让真人眼巴巴地看着果子,心中懊悔不已。可是来人已近,他赶紧整了整衣服,威严地看向门外。
外面噔噔噔地跑进来一个小胖墩,跨步进来后,一脚踩在蜜饯红果上,“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怀让真人沉痛地斥道:“长风,怎么如此喧哗?为师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小胖墩拍拍屁股爬起来,捡起地上那颗踩得稀烂的罪魁祸首,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大叫:“师父!你又偷吃糖果!师兄说过,不许你吃甜的!”
怀让真人面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了一声,温声说道:“为师没有偷吃,为师只是看看。”
长风半信半疑地扔掉红果,继续迈着小胖腿跑上前来,兴致冲冲地说:“师父,有外客来了。他们要见你,问你一个阵法。”
怀让真人略微整了整仪表,问道:“谁啊?”
门口传来轻轻的“咄咄”两声,怀让真人抬起头来,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位面容清秀不凡的白衣女子,如出水芙蓉般,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悠悠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悲伤和迷惘,似乎有些眼熟。再一晃眼,才发现竟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胖男人。也不知刚刚是怎么看走眼的。怀让真人揉了揉太阳穴,说了声“施主请进”。
中年男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怀让真人赶紧请他们入座。
再次看到怀让真人,阿念觉得无比亲切。十多年的时间好像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原本白白胖胖的脸少了些可爱,多了些慈祥。
寒暄过后,她拿出符咒,恭恭敬敬地摆在怀让面前,问道:“叨扰道长,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吗?”
怀让原本还在笑眯眯的,看清符咒的瞬间脸色却变了。他抬头更加仔细地看了看阿念和云旸二人,半晌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云旸奇道:“这不是你们九阳宫的阵法吗?之前……”阿念赶紧握了握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云旸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路走来,阿念一直在打开神识探查,并未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们。此刻,这里也只是她、云旸、长风和怀让真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仍然觉得十分不自在。
阿念说:“怀让真人,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怀让真人微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是真的不知道,施主请回吧。”
阿念嘴角抽了抽,这怀让真人还真是百无禁忌啊。可是眼见他始终不松口,阿念也有些着急,她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真人十多年前为一个报恩的亡灵完成了心中遗愿,为此还收了一名弟子。我们这次过来,也是受了那位亡灵所托,想要了解一些事情。”
怀让真人吃了一惊:“原来是老熟人啊……”
阿念点头:“的确,大家都这么熟了,真人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们问几个问题。”
怀让摸着自己下巴,沉吟道:“这样吧,你们跟我来。长风,来,推我去藏经阁。”
长风依言过来将怀让从桌子后面推出来。阿念这才发现,怀让现在竟是不能走路了。“真人,您的腿怎么了?”
“哦,天生的,无妨。”
若不是之前见过他好模好样的时候,阿念真要信了。十几年没见,这怀让真人别的没变,说话是越来越没边了。她站起来,扶着云旸跟上了他们师徒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