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洪家庄早已沉睡,只偶尔能听到附近的哪家狗吠,在清冷的夜空中传了很远。马厩的马半梦半醒,时不时发出一声响亮的鼻息,引起短暂而又轻微的骚动,很快又归于平静。夜风微凉,刮起落地的黄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是劳作一天的人们最享受的时光。
“咄咄咄。”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寂静。
“咄咄咄。”
“咄咄咄。”
没有人应门,那人就锲而不舍地一直敲,一副没有回应就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打烊了!别处去!”店里传来小二不耐烦的声音。
“咄咄咄。”
“咄咄咄。”
回答他的是更加有力的敲门声。
归去来客栈的店小二骂了一句,抓起一盏昏黄的油灯,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跑过去开门,门一开,他就劈头盖脸地骂道:“听不懂人话吗?打烊了!别处去吧!”
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秋深露重,她穿着深色的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眉眼。
门开后,她抬起脸,取下斗篷的帽子,朝店小二笑笑,眼角一道伤疤在油灯的照射下格外狰狞。
店小二先看到了那道伤疤,心中一跳,再一看,发现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若不是那道疤,模样还挺秀丽的。店小二上下打量着她,不由得放缓了语气,问道:“这么晚了,客官……你是一个人?真不好意思,按理说你都上门了,本来应该行个方便,可不巧今天小店全满了……”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手中的一张信笺,指了指上面的字,举到店小二面前。
店小二举着油灯,疑惑地凑近,看到上面三个字:“秋晚雁”。
“你找我们当家的?都这个时辰?她……她一般不在这里……”
少女仍是不说话,只是笃定地望着店小二,微微笑着,指了指客栈上方的一个方向。
店小二看到那个方向,悚然一惊,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等等。”说着将门掩上,往楼上跑去了。
少女收回信笺,依旧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门开了。出来的不是店小二,而是店老板。他大开了门,眼神中充满了好奇,神情却很恭敬地说:“当家的有请。”
一路送到了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门外,店老板敲了敲门,这才退下。
“进来。”门内传来女人的声音,正是归去来客栈的真正东家——秋晚雁。
少女伸手推开门,一股脂粉香扑鼻而来,冲得她鼻子发痒。她走进房间,转身将房门关好,解开斗篷,随手扔在地上,默默地打量四周。
“你是谁?”秋晚雁懒懒地问道。
少女循声望去,只见梳妆台前摆着一盏油灯,秋晚雁正在灯下对着镜子轻轻梳着头发,时不时斜觑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她身后的墙角摆着一个供台,供台上却是空无一物,下面的香炉中有厚厚的香灰,里面插着半截香,并没有点燃。
没有等到少女的回答,秋晚雁却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她不慌不忙地梳顺了长发,也不挽起,而是披散在身后,又在妆奁中翻找了半天,拣出一只绛红的唇脂,厚厚地涂在了唇上。镜中出现了一个白面、红唇的散发女子,并没有多么的娇俏动人,反而透着一股违和感。秋晚雁却是满意极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人在等着。
终于,她转过身来,一只胳膊支在桌上,轻轻托着腮边,装出柔媚的样子,咯咯笑道:“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
少女正望着供台出神,听到她的声音,便扭头看向她。
她站起身来,走近少女,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有些迷离,喃喃道:“长得真像她……真的很美吗?为什么人人都爱她?”她摸到少女眼角的疤痕,眼神逐渐清明,得意地笑道:“不过,生这张脸的人,都活不长。你没听说过,红颜薄命吗?”
少女指了指自己,又比划了一个矮一点的人,看着秋晚雁。
秋晚雁歪着头,看她比划完,轻笑道:“你是说,‘妹妹’?”
少女点点头。
秋晚雁却是好笑地看着她,拍了拍手:“没了。”
少女定定地望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秋晚雁狠狠戳了戳她的脸,说:“别这么看着我。杏娘,你也知道,我从你爹娘那里买了你和你妹妹,你们的命就都是我的了。我让你们长什么样你们就得长什么样,我让你们不要再说话你们就不能再说话。这么多年,我让你在京都帮我哥哥做事,若不是看我辛辛苦苦替你养着妹妹的情分,你大概也不会乖乖听话。”
杏娘指了指她,又比划了一个高个子,最后摆了摆手,意思是:“你哥哥已经不在了。”
秋晚雁点点头,叹道:“是啊,我的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