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婆子领着带药箱的大夫进来了。
“郑四少爷刚上船,正巧路上遇见要给郑夫人请脉的刘大夫,就一块儿带了来。”
“夫人们在前头和郑四少爷说话呢,听说这猫儿金贵,郑夫人让我带刘大夫先来给猫儿看看。”那婆子满脸和气道。
沈琼莹让婆子替自己谢过王夫人,便让这刘大夫上前为小白云诊治。
舒语趁这时屋子里人多杂乱,对身边婢女耳语了几句,那婢女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出门而去。
正当刘大夫为小白云诊治时,嗅觉灵敏的依雯附耳对知宁说道:“小姐,好重的血腥味。”
知宁眼角一跳,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却只闻得屋内众人身上的各种香粉味儿。
见小姐没反应,依雯用眼神轻轻示意是刘大夫身上传来的。
知宁走近两步,对刘大夫谦和道:“是我照顾不周,才让小白云落水,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心也难安,还请刘大夫好生诊治一番。”
刘大夫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查看了几遍,耐心对众人解释道,小白云除了有些受寒外并无其他状况,只需用些乌药磨粉灌水喂之,明日就可恢复元气。
知宁这才略松了口气。
猫儿性子顽皮,小白云虽相对温顺,但毕竟还不太通人性。
沈琼莹对知宁毫无责怪之意,见知宁一副愧疚的模样,她安慰道:“这下放心了罢,它可是我的猫儿,自然与我一般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有事,你还不信。”
知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又听沈琼莹在耳边偷偷道:“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它呀,你就把你府上的那个琉璃银沙九连环借我和小白云玩两天可好?”
知宁问:“我怎么不知小白云还会解九连环?”
沈琼莹信心满满:“我教它,它就会。”
知宁抿嘴轻笑,梨花带雪般尽扫脸上的沉闷之意。
纪府差了人前来给知宁回禀,王五少爷已亲自送纪蔷回府去了,让她与琼莹勿要挂心,下次再邀她二人同游。
未过多久,袁知赫也派人来接知宁回去。
今日出门与这么多人应酬了许久,知宁确实觉得累得慌,与沈琼莹携手笑语离去之时,撇见舒语脸色铁青,似是极其不悦。
知宁上岸后,见袁府马车前立着两道修长身影,一位是她大哥,另一位儒雅清隽,认真聆听的模样显得谦逊有礼。
“家父提及子炎文思敏捷,经史兼通,通过诸类课业应是不难,只骑射一门,怀远将军对监生们要求颇为严苛,子炎恐要多费些心思。”
子炎是郑钧的字,袁知赫因袁父身为祭酒的原因,对监中各人都有少许了解。
“承蒙祭酒谬赞,我自幼擅习文,骑射二艺确实不甚精通,听闻袁师兄弓马娴熟,可否赐教一番?”
袁知赫见郑钧言辞恳切,一时不好拂其之意,略微思忖:“指教谈不上,改日我叫上武夫子一同与子炎练习便是。”
“那就有劳了。”郑钧欲低头作揖,袁知赫抬手虚虚托住。
“子炎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
郑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见不远处站着些仆婢,拥着一位清丽绝俗的女子,夜色朦胧,灯光摇曳,那名女子鹅黄斗篷风帽遮住大半脸庞,青丝堪堪垂落,下巴轻抬,如上好的凝脂白玉。
袁知赫循他视线望去,郑钧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袁知赫大方介绍道:“此乃家中小妹。”
“令妹与袁大哥皆气度不凡”,郑钧发自肺腑赞道,他家的几位妹妹倒不像这位袁府小姐看起来这么沉静典雅。
袁知赫轻笑,不置一词。
郑钧说完,便一副认真的神色望着袁知赫:“家父对袁大哥的才能颇为看中,听闻袁大哥不日即将前往六部历事,不知袁大哥意往何处?”
袁知赫心想,这大概才是郑钧今日找上他的目的。
他气宇轩昂的脸上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侧身望向夜空的清辉圆月:“不敢承令尊大人的抬爱,眼下课业还未结束,待得结业,也需按名次高低决定各监生去处,我在率性堂中资质只算得个尚可,怕是会辜负令尊大人的美意。”
“这倒不难,只要袁大哥愿意,家父必定会想办法。”
郑钧目光灼灼,仿佛定要让袁知赫应允下来。
袁知赫面上看起来笑意不减,却不及眼底,伸出右手友好地拍了拍郑钧的肩膀,一派从容:“子炎既如此说了,我也将尽力而为,时候不早了,小妹体弱,吹不得湖风,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袁知赫一边利落地撩袍跃上了马车,一边指挥道:“去前头接小姐回府。”
马车轱辘随即缓缓动了起来,往前行了十几二十丈,便停在了知宁面前。
知宁摘下风帽在下人地搀扶下上马车时,便只看到郑钧垂首而立,于路侧相送,锦衣玉冠、温文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