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1 / 1)

我同他迟早会走到这一天。那天晚上我拨出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我和...伊路米。

窗帘没有完全拉开,我只是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

“不认得我了?”

几乎是在我发现他的同一瞬间,恶意的念在房间里流动,试图包裹住我。

念钉擦着我的脸颊过去,然后掉落在地上。

......

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他朝我一步步走过来。

咔哒。

上一秒伊路米还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下一秒已然来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逼近,只觉得这副画面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眨眨眼睛,我迎向他,没有做出防御。

他握住我的手,刀触到我的手背,凉得我一个激灵;

但却是把刀柄送到我手上。

“我教过伊娃怎么才能一击致命。”他脸上浮着笑,那层笑却像是料峭春日时湖里未化的碎冰碴。

心被刺了一下。

我看着他,只是捏住刀柄但不动作。

伊路米盯着我,忽然又笑了一下。左手攥着我的手包裹住那柄刀把,右手握住刀身发力。

刀尖更靠近他的胸膛。

他手上湿漉漉的,似雪水。

......

杀了他,伊娃,你不是怨恨他吗?

......

隔了这么久,我才再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他的脸庞。揍敌客家的儿子都肖似基裘。哪怕不露脸,只凭眼睛就知道母亲该当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天寒露重,他的眼睫也是湿漉漉的。

不去想和伊路米的过往,我努力按下心里那点念头,暗暗发力想要抽回手,却被一把攥得更紧。

他拥有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孔,手臂线条也很流畅。我没怎么和他拥抱过,此刻却贴得紧密——

“我和他,哪个去死会让你更难过,伊娃?”

他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发问,语气相当诚恳。

......

山顶杉树的必经之路从来都不是只在游戏里,我到现在终于明白——

“伊路,”我索性松开了手,骤然失力,那把刀掉到了地上;

他的脸上有微微惊愕,但也转瞬即逝——我很少这样亲昵地称呼他。

为什么一定要从心跳二选一的选项里做出选择?为什么一定要把这样一个看似开放实则两难的问题放在我面前——用文字构建虚假的选项世界,假装不同的选项通往不同的未来世界——但事实却是,我作为伊娃的自我意识被压缩到了这两个选项里。我难道只是这两个选项背后对应着的那个人吗?或者说,难道只是这两个选项构成伊娃?

“你想错了,伊路,”我朝他笑了笑,没有退后,也没有做出防御或是攻击的举动——

我只是轻轻地握着他受伤的手。

“你,我,还有酷拉皮卡;我们都不会死。”

“从前的事情我都记得,我也在乎。”

“只是我真心地期望你有一天,可以真正地了解到,除了家族,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愿——我指不用杀人就能实现的那种。”

“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选择题,从我来到揍敌客家的时候就一直在进行。流浪和留下,糜稽和你,杀人和被杀,家族...和非家族。”

“伊路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跟我都是被套在对立选项里的人吗......还是你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哄骗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跳进去?”

我第一次对他袒露心声。

感情并不是我和伊路米关系里最核心的概念;谁也不应当被继续蒙在鼓里美化这种麻木。

我需要清醒,他也是。

很长一段时间里,酷拉皮卡都是我生命中唯一发生过的“事情”,或者说“偶然”;后来这些“偶然”越来越多,我自己撕开了机械生活的口子,真实生活才涌进来。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袒露心声,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的脑子明显有些缺氧;但还不算差,至少在这种状态下,勇气能支撑着我把这些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伊路米只是专注地盯着我,良久,朝我伸出了左手——

他的左手拇指顺着我的脸颊,一点点地摩挲捻过;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有微微刺痛。

......

......

他如果真心想要我的命,那根念钉不会只擦伤我的脸颊。

......

我也早分不清脸上的是血水还是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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