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汝宁侯府与我定了亲事,娶我为妻,当是一言九鼎,可为何今日迎娶正妻,却要我从侧门进府?”
卢氏在府里除了被老夫人压着以外,没有怕过任何人,底下的小厮丫鬟也从来不敢忤逆她,陆云舒还是第一个敢和她叫板的人。
她微微眯起眼,带了一丝轻蔑,“迎娶正妻?这可未经过本夫人同意,不作数。”
“你、你这是欺人太甚!”
司柳气不过,指着卢氏,“明明就是你们派人到陆家求亲的,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大婚之日你却说没有这回事,哪里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侯府一众下人及刚到的宾客都吓得大气不敢喘。
卢氏出身名门望族,家教严苛,最讨厌没规矩的人,看见司柳胆敢拿手指着自己,脸色立时沉下,“放肆!你一个下人,居然敢拿手指我?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一直站在卢氏身旁弯腰低头的丫鬟像是得了指令一般,迈着小碎步到司柳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陆云舒与司柳自小一起长大,视彼此为姐妹,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卢氏居然指使人打司柳,她咽不下这口气,将人护在身后。
“既然你们汝宁侯府认为没有这桩婚事,那我们也不是侯府的人,请问这位夫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人动手?难道堂堂的侯门夫人,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吗?”
卢氏勃然大怒,正要上前亲自教训这个野丫头,后头就传来一个冷肃而沉缓的声音。
“住手。”
老夫人拄着虎头拐杖,慢悠悠下了阶梯,原本气焰嚣张的卢氏一下就乖了,低头向老夫人行礼,“……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老身若是再不出来,岂不是得看着我相中的孙媳妇被你扫地出门?”
卢氏愣了愣,假装不知,“母亲,媳妇只是觉得,这陆家家风不正,想来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再者,她们又是商贾人家,论门第,根本配不上……”
“好了。”老夫人淡淡打断她,“这件事老身与庆元已经商量好了,照办就是。”
卢氏还想再争辩几句,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只能听从,“……是,媳妇知道了。”
一场闹剧突然落下帷幕,看戏的宾客们还没缓过来,就被吴嬷嬷等人带去前厅吃酒,喜娘再度扬起小脸,笑呵呵地替陆云舒盖好盖头,趁着这个时机,低声提醒了句,“新娘子哟,你这刚到侯府就开罪了夫人,往后自己小心些。”
她看过太多高嫁的女儿家,在外人眼里,她们享尽荣华富贵,可这些只是表面风光,背地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陆云舒知道喜娘是好心,点头道谢。
这边短暂恢复了平静,按部就班的走流程,另一边,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从红袖招里出来,直奔汝宁侯府去。
今儿个是他们约好看花魁的日子,可在红袖招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到人,他们只好过来寻人了。
孟千帆与方青阳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到了角门处,抬头就看到屋檐下悬挂的红绸,以及门上两个烫金囍字。
方青阳打了个酒嗝,“这、这什么……情况?谁、谁成亲了?”
孟千帆醉得比方青阳厉害,眼前只有无数道红色重影,“纳、纳妾了?”
方青阳一听,觉得有理,“应该、应该是吧,要是成亲的话,怎么可能不……不跟我们兄弟说呢?”说完两个纨绔对视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又摇摇晃晃离开侯府。
而角门背后的栖云阁里,汝宁侯快被自己儿子气吐血了。
“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了,这新娘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被骂的正是今日的新郎官,汝宁侯府大公子裴绍行,此时的他听着父亲的怒吼,神色平静,坐在乌木圈椅上,慢悠悠品着今年新春的雨前龙井。
汝宁侯更来气了,“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裴绍行嗯了声,即便冷着脸,也没将他满身的清贵傲气削减分毫。
他今日原本有酒局,临出门却突然被老夫人院里的下人拦住,告知他今日要娶妻,一是他们事先没有问过他的意思,这女子什么性情他压根不了解,二是他这些年看多了世家之间利益勾连的联姻,婚后相敬如冰,无甚乐趣,是以他对家中安排的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汝宁侯苦口婆心地劝,“你要相信,父亲和你祖母是决计不会害你的,这陆家女虽然出身差了些,但相貌出众,举止得体,又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我介意的从来不是出身。”一直保持沉默的裴绍行开口了。
他虽然没在府里主事,但远房表弟被陆家人打死的事他知道,也势要讨个公道,却没想到,陆家最后会以这种方式来平息此事。
看似是送个女儿来赔罪,一命抵一命,可实际上呢,陆家收的好处不少,和卖女儿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