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垂,四周寂静。树木林立,影子投在地上像是一个个呼号的野鬼。有一人自林中穿梭而过,身着青色道袍,脸色严肃,脚下不停……
衣袍翻飞,带起阵阵湿润的风。晋玹窝在那人怀里,意识昏昏沉沉。
偶尔吃力抬眼,发觉分明雨势渐起。
……浮沉人世间,又道添人麻烦。一片迷蒙中,晋玹只有这一个念头。
忽而,晋玹耳边有人轻唤:“小师妹,小师妹……”声音急切。
她有心应答,尝试动动唇,却发觉出声困难,只得沉默。
唤她那人见良久无应答声,又绷紧下颌,脚步愈发急促。
……
林内有风贴地而过,掀起落英纷纷。
晋玹耳畔紧贴那人胸膛,听得心跳声阵阵。但紧抱着她的人却不晓得她已经醒了,仍不言语急急赶路,甚至微微收紧臂膀,为她挡去冷风。
晋玹动不了,只能无力闭着双眼,在心中悄然思忖。
师兄怎会情愿带自己下山?晋玹不解。
身上阴骨发作得来势汹汹,自己现在只是个累赘,他……
明明观内还和自己势同水火,连拌嘴都嫌麻烦的一个人。
晋玹在脑海细细回顾今日,只觉疑点重重。
晋玹所在的南山观香火旺盛,是附近众多山头香客最多的道观。今日如同往常,前来上供的人延绵不绝。
“引香三根,香头朝下,明火则灭,无则可入……”
辰时,晋玹立于殿内,腰背直挺,面色沉静,清脆低缓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对着香客重复,正对着她,有人随着话音端正躬身拜下。
晋玹目光挪到谢寄桐面上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端的是一副清雅君子的派头,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挪开,心中腹诽:这时候倒装得道貌岸然了……
有初来的香客徘徊几回,为难地问他们:“若有明火如何灭?”便意欲对嘴去吹,晋玹和谢寄桐都连忙出声阻止:“不可!”
香客吓得颤了一颤。
然后晋玹止了声,忽略谢寄桐投过来的视线,垂下眉目,无动于衷。
本来是要教导香客如何灭明火的,但她有心要把这任务甩给谢寄桐。
毕竟他入门两月有余,总要有活干的吧?晋玹冷笑。
谢寄桐面无表情瞅瞅她,见她垂眉不语,又转头去看那香客,换上微笑,柔声指引:“不可吹灭,用掌心轻扇即可……”
香客一脸感动,又是谢他,又是夸他。从嗓音清润到教养良好,直夸得谢寄桐像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晋玹冷眼看着,心中嘲讽:谢寄桐分明已有不耐烦,却垂睫隐去,依旧浅笑,虚伪!
……
“师妹看我作甚?”
晋玹一惊,恍然发现,自己盯着他入了神。面上一红,心里暗骂:如何一愣神就盯着人看,好不争气!
“......”她把头一转,面向神像,当作没有听见。
“呵……”谢寄桐看着她面庞的红晕,再没说什么。
晋玹微叹一声,心下烦闷,盯着神像不知不觉入了神。
是了,这样的对峙几乎每日都要上演。
师父飞银收徒甚少,他只道一切随缘,故这么多年也只有自己一个弟子,却在不久前,师父领回了谢寄桐……
她是高兴的,毕竟看着妙空妙术时常形影不离,她也稍有羡慕。
她虽没有与他时常往来,却也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他不耐烦的皱眉。
对她是,对妙空妙术亦是……
……
香炉里烟雾袅袅升起,隐约隔绝二人面庞。
谢寄桐与晋玹隔着香炉站着,话不投机,互不相望,只等换班的师兄弟来。
日头渐高,香客逐渐稀少。
晋玹动了。
恭敬对着祖师爷拜了三拜,将手里三根香插进香炉中,然后转身退去后面。
妙空妙术已至,晋玹同他们站在一处,看着谢寄桐拜下。
谢寄桐神色庄重,插上香后撩起衣摆,跪在蒲团上,脊背阔而直挺,而后双手合十闭目凝神……
晋玹看着他行完整套流程,准备转身出门。却忽然一阵晕眩,她连忙要扶住门框,霎时间目盲耳鸣,身体脱力软软倒下,一声闷响……
她怎么了?晋玹陷于黑暗中,阵阵惶恐。没有疼痛,但她眼前一片漆黑,极度的恐惧……
她怕黑啊……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她隐约听到两位小师弟的哭喊。
定是吓到了吧……
而后她感觉有人轻柔将她抱起,疾步跨出门外……
“师妹醒了么?”
晋玹一惊,忙睁开眼,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稍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