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是被热浪烤醒的。
睁开眼,面前是层层延伸的石头地面,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背对自己,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看不真切。
胡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两手支地想站起来,手一撑地面就摸到厚厚一层灰。手感粗粝不平,好像底下还埋着什么东西。他再摸索两下,指骨碰到一块坚硬的外壳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胡杨拽着那东西拖出来,两个黑窟窿森森地与他“对视”,吓得他整个人抖如筛糠。
那是一颗人头。
一颗已经碳化的人头。
“小胡……是你……救救我……”
嘶哑的声音忽远忽近。胡杨两手在身侧乱挥,吓得腿软似面条,只能瘫在地上一点点往外挪。
催命似的声音紧随其后。胡杨两手挥舞时一个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在地上,扑起的黑灰蒙了他一脸,呛得他大声咳嗽。
黑灰!
胡杨突然福至心灵:他爹胡建华经历过市博物馆大火,据说和他一起值班的孙金被烧死在里面,他自己被侥幸救出。自此之后胡建华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不稳定,甚至两次被送进精神病院。住院的时候嘴里总念叨“火球,老孙,快跑,画”,没多久就在住院部跳楼身亡了。
这是……梦?
“你是谁?”
耳边清冷的声音让胡杨回过神来。
胡杨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戴着半边银纹面具的年轻男人微微躬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胡杨吃力地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男人微微蹙眉,蹲下来伸手点在胡杨喉结上。
“你是谁?”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我……咳咳……我叫胡杨。”胡杨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又惊又喜,“谢谢神仙搭救,大恩大德,无以——”
“不必。”男人的声音很冷,但却很好听,胡杨听着觉得就像是敲冬天屋檐上的冰棱发出的脆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他伸手推了一把胡杨的眉心。
身体有瞬间的失重。深处有种巨大的吸力,如同磁铁将他狠狠拖拽过去。胡杨惊恐地大叫起来,随即觉得自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砰地一声响。
“睡挺香啊你。”
年轻女孩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传来。
胡杨慌里慌张地抬头,脑壳结结实实地撞在车顶,痛得他缩头哎哟一声。
再定睛一看,他还蜷在自己的出租车后排座里,那对年轻男女一左一右在他两旁,女孩正挑眉朝他笑:“说说吧?三阳路到底怎么回事儿?”
胡杨吞了口唾沫,愣怔地看看女孩:“你们……”
“啊,自我介绍下,我叫徐铃,他叫驳爻。”徐铃朝年轻男人扬了扬下巴,“他吧——”
“现在开始,我问你回答。”驳爻面无表情地打断徐铃的话,手指不耐烦地点了点手表表盘,“时间宝贵。”
胡杨连连点头。愚笨如他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自从今天载了这两个人就处处透露着诡异。他已经有些害怕了。想到这,胡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挺直身子:“我配合,我完全配合。”
“你父亲叫胡建华?”
驳爻左手捏着地图,右手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对,对。你们都清楚我爸的名字,也应该知道‘那件事’了吧?”胡杨小心翼翼地赔笑,不安地抠着手指甲,“你们来晚了,我爸已经走了。”他简单地把整件事都给两人叙述了一遍。
“等等,你说有个男人?”徐铃听完,眉头皱得像马里亚纳海沟:“什么样的男人?”
“挺……怪的?”
胡杨也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疯,不假思索地回答,“瘦高挑,好像……好像戴个面具。对,那个面具有好多花纹,一看就是古董,很值钱的。”
徐铃胳膊肘狠狠一捅驳爻。
驳爻面色平静地发完短信。仿佛刚才胡杨说的都不是重点,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终于抬头扫了一眼胡杨,“时候不早了,长话短说。三阳路三号为什么不能去?”
胡杨挠了挠头,神情有些为难。
“怎么?”徐铃一直在观察胡杨的脸色,见他表情不对立即插嘴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胡杨犹豫片刻,重重地哎了一声,“也没啥可瞒的,我就实话和你们说吧两位。三阳路三号,就是我爸住的那家医院的地址。”
徐铃和驳爻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胡杨见他俩不说话,有些害怕地左右看看,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两位……您看我是不是可以……”
过了半晌,还是驳爻说话了:“好了,这没你事了。”他又看了一眼逐渐阴沉的天色,伸手朝胡杨后颈一劈,胡杨就两眼一翻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