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宝钗来了:“昨日听我妈说了妹妹得的聘礼,说得我心痒痒,耐不住要过来看一眼。”黛玉便掀了几案上一个檀木大盒上的红绸,盒内是昨日送来的凤冠,黛玉由小大到大也见过几次新娘,感觉凤冠都大同小异,便不曾细看。宝钗却是懂行的:“妹妹真是好福气,赵家妹夫可真是花了心思。这顶凤冠看似比平常的略小几分,用料做工都是一等一的。”
黛玉以为她说的是场面话,只勉强笑笑,宝钗便细说下去:“你看这凤眼是能跟着步子眨眼动的,京里只有大祥楼能做得出来,一般人家只把金凤打得又大又壮,显得富贵,珠串配搭便宜些,你这两条金凤全是花丝编的,这得多少功夫,再有凤嘴衔的珠串都是红宝石间明珠,整个小巧别致又灵动,正配妹妹这张小脸,可不是量体订做的么?”宝钗又看了些别的,不曾有一抬是敷衍充数的,直道婆家是真心待黛玉好。
不觉到了大年,虽然忙碌,但年饭还是摆得很丰盛。饭后紫鹃用红绿玛瑙盘端了一碟果子来,一二十枚姆指大小的枣子,外皮绿中带红,黛玉一个多月前吃过一次这种叫冬枣的果子,香甜脆爽,果核小如瓜子,确是枣中极品,以当时入冬时节而言,更是难得的鲜果,不想到了腊月竟还有,真是稀罕。大日子临近,杜嬷嬷每天至少早晚两次在她面前说婚仪事项,连身边的几个丫头也背熟了,紫鹃更是每天都要拿着单子逐抬清点嫁妆,关键是每次都能让杜嬷嬷找到错漏,只好过完一遍再过一遍,黛玉想着便让紫鹃装一碟子给杜嬷嬷。
紫鹃道:“姑爷使了法子藏在冰洞子里的,就只有两碟子,送了人再没有了。”田庄一事后,赵随也来过一两次,黛玉都拒了,听得紫鹃口称“姑爷”,没好气地说:“拿走。”紫鹃笑着出房去了,黛玉见人走了,才将玛瑙盘子用绢子包了收到书案下的小抽屉中。
转眼就入了承祐八年正月,正日子前一日送嫁妆,林宅人不多,却也布置得喜庆,一百二十八抬全副嫁妆,不奢华,但东西都是拿得出手的,不少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铺子里的看家货,紫鹃带了两个小丫头随同嫁妆一起去赵家,方便连夜安床铺被,至于几十箱金银细软则要等行礼后新娘自己才开得。
嫁妆走后薛姨妈关了房门与黛玉细谈,德言容工,洒扫庭除,上孝公婆、中敬丈夫、下抚子女,说得黛玉昏昏欲睡,一时换了杜嬷嬷进来,也关了门,把薛姨妈说的大致又说了一遍,最后塞给了黛玉一个绸布包,慌慌地出去了。
黛玉打开一看,是一个巴掌大的香囊,绣着男女两个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黛玉吓得立刻丢了手,等冷静下来就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之礼了,只这东西不能丢在地上,更不能让人看见,环顾左右,便塞在了梳妆匣子底层最里面,想了想还是叫紫鹃来,外面雪雁说紫鹃今天不回来了,明天花轿到了赵府才能见着她。
十八日一早黛玉沐浴梳洗,早饭后,请来的全福太太给她开脸梳妆,一梳便是一个时辰,丫头们七手八脚给她一件件穿嫁衣,刚要喘口气,便听得鼓乐声,听得说是到了到了,这便是赵家迎亲的到了,丫头们把黛玉扶到矮塌上盘腿坐好,全福太太给黛玉盖上并蒂金莲大红盖头。本以为这就要启程了,不想鼓乐一直不停,翻来覆去的都是凤求凰的调子,黛玉脚都麻了,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没好么?”杜嬷嬷急道:“姑娘谨慎。”杜嬷嬷之前叮嘱过几百遍新娘不能说话不能乱动,黛玉只好挺直腰板端坐,心里想着是若和庙里的塑像一样拈个指印,坐姿会不会好看些。
终于外面鼓乐声暂停了,四个喜娘进来抬了矮榻,黛玉只看得眼前铺地的红毡一直前延着,出了垂花门,又过了金柱门,一直到大门口的台阶下,矮塌放下,便有喜宴嬷嬷掺她起身跨入等在那的花轿内,轿内隐约有苹果香味。黛玉刚坐定,便听得雪雁叫姑娘,只见脚下放了一个布包,打开便是黛玉先前做的大红嵌珠绣凤鞋,雪雁给黛玉换了鞋,鼓乐便又响起来,轿子也升起来,黛玉想的却是不知赵随在哪,以他的性子应会过来说句话,莫非新郎也不能说话。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由南城到北城,着实是穿了大半个城。忽听得鞭炮齐鸣,想是到了赵府,果然花轿停了,等了一会儿,忽听得唱礼大喊:“吉时到!”,便听得嘈杂的人声,有人念“会挽雕弓如满月”,有人道“这个才是真把式”,最后一阵喝采“好箭法!”待听得雪雁叫“姑爷”,盖头下便有一双手拉了她,伴着赵随极温柔的声音:“等急了吧。”半牵半抱地引了她下轿,一段红绸塞入她手中。
跟着红绸的牵引,地上的红毡一直前延着,赵随在前提醒着她跨火盆,喜宴嬷嬷在旁念着吉利话,走了一段,又跨过了一个高门槛,鼓乐便震天地吹响起来,这便是要拜堂了,跟着唱礼拜了天地,随后红绸拽着她又跨过几道门槛,到了一个妇人小孩嘻笑玩闹之所,赵随收了她手中的红绸,牵着她一起坐了,黛玉记得之前背的婚仪,这叫坐床,那接下来便是揭盖头了。
喜宴嬷嬷又念了长段的吉利话,盖头才被挑开,总算天光了,黛玉眨眼间便见赵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