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将近,二人寻到一处客栈,老板娘见苏墨言穿着细致,想他是富贵人家,笑脸相迎,问道:“二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衣着精细的公子后退两步,反倒是身侧那个只着粗布裙的少女近前来,道:“住店,两间房。”
老板娘转头对柜台前的小厮喊道:“两间天字号上房——”
顾婧嫣忙打断她,略显尴尬地笑道:“一间上房,一间通铺。”
她此行的盘缠是王大娘与李伯凑出的一点碎银,捉襟见肘,需得省着些。
老板娘招呼小厮将二人的名姓、来处等一一记下,待二人付过银钱,各自回屋,稍加整顿,顾婧嫣推开屋门,嘈杂声扑面而来。
却见通铺里边是数张床榻,两个细麻杆的男人盘腿而坐,扯着铜锣嗓闲谈,又一农妇打扮的女子,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孩,旁边还有几张床榻,其上皆有布包袱,表明有人睡。
顾婧嫣曾一时兴起了解过古代的客栈,明白通铺就是如此,如今一介采盐女,这样的情形是必然,也只得轻叹一声,抬步走入。
吵闹声并未因她的到来而安静,相反地,她察觉到对面二人不怀好意地目光,从后上下打量着她,她一阵恶寒,在包袱里摸索几下,握到一柄匕首。
这是她随大刀寨众人下山时捡到的,不知是谁在奔走中落下,她便收在包袱中权当防身。
身后目光依旧,她不动声色,故作不经意松手,匕首“当啷”落地,响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顾婧嫣自顾自地弯腰捡起,大声说:
“哎呀,不小心掉了,今晚还得使它呢,可不能摔坏了!”
说罢她回过头,目光扫过两条细麻杆儿,似是好心地说:“带了些小玩物,没吓到你们吧?”
两人本不怀好意,一见这匕首锃亮,又听顾婧嫣似是惯会使这玩意儿,当即心里一抖,勉强摇了摇头,别过目光,再不敢乱看。
顾婧嫣满意地转身,简单收拾自己的行装,她坐在床上思索接下来的行程。
按照计划,今日他们本不必滞留在此,直奔和州衙门,将周隶欺压百姓一事告上官府,又加以“强占民妻”之罪,以期扳倒周隶。
可周隶早已提前知晓他们的计划,为自保不惜派手下杀她灭口,那么他会如何对待留在海边的盐农们?顾婧嫣不得而知,心下忧愁。
不觉过了半个时辰,思绪纷飞,又觉口渴难耐,推门出来寻水喝,老板娘见了她,笑着招呼道:
“是方才那位公子的丫鬟吧?哎,是哪家公子呀?瞧着大富大贵的。”
顾婧嫣愣在原地。
丫鬟?
略略一顿,她笑道:“误会了,只是恰巧同行罢了。”
“哎呀,原不是丫鬟,我见那公子住上间,你一个小娘子却睡通铺,想着是主仆呢。”老板娘道,又问她要什么吃食。
顾婧嫣精挑细选,最终选定最为便宜的馒头与豆皮,勉强能饱腹,正此时,方才柜台前招呼的伙计从二层下来,小声在老板娘耳边说了些什么。
老板娘听后,对顾婧嫣笑道:“姑娘,方才那位公子出了钱,给你升了间上房,这就收拾东西,随小二上去吧?”
顾婧嫣愕然,通铺虽难睡,但她并不想欠苏墨言的人情,于是推脱道:“替我谢过他的好意,升房就不必了。”
“哎呀,姑娘莫要辜负公子的好意,这会子我们钱都收了,哪里有还给人家的道理!”老板娘说着,又催促顾婧嫣去收拾东西,顾婧嫣推脱几轮,没奈何,只得说:“劳烦带我去见他,我亲自与他说!”
小二带她上了楼,顾婧嫣望着屋门前悬挂的“天字一号房”字样,在心中默默准备一番推脱的说辞,叩响了门。
里边没有立即应答,过了半晌,才传来一声极轻地:“请进。”
顾婧嫣推门而入,却见苏墨言仅着一件单衣,长发倾散,垂着水珠,当是方才沐浴完,他生的本就好看,拢在昏黄的烛光下,好似玉一般矜贵无暇。
苏墨言未曾料到她会来,二人猝不及防地对上目光,屋内寂静片刻,顾婧嫣还没反应,苏墨言的脸先“腾”地红了,一直烧到耳尖。
“你......”
二人同时开口,顾婧嫣抿了抿唇,先他一步直言道:“多谢公子好意,但上房贵重,我一介盐女,实在无福消受。”
难道是自己的做法让她觉得难堪?苏墨言猜想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见那通铺实在简陋,又嘈杂不堪,夜间定然不能安睡,故而如此,若令你困扰,我......”
他心中责自己莽撞,声音愈来愈小,眼睫也微微垂下。
顾婧嫣道:“并未令我困扰,只是你我二人约定好了,此事过后,不再纠缠,我不想欠这个人情。”
苏墨言失落不已,耷拉着脑袋,好不难过。
顾婧嫣瞧着他难过自责的神色,心中不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