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脱落了好几块漆,直到苏寻烽再也无法从它的形状中幻想出什么新事物,他才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一边从简陋的折叠床上撑起身来。
昏暗无窗的房间被寂静,以及另外几架堆放杂物的折叠床挤满。
苏寻烽摘下盘绕在自己胸口和胳膊上的电线,推开床边的小推车,在一堆不认识的医疗器械和手术用具后方找到了他的穹盾安保制服——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液,变得僵硬且难闻。
他将制服揉得舒展了些,吃力地套在身上。房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纸,上方印着几名男性的大头照和工作时间表。
“裕谷市……第七冶炼厂……”他读出顶部的文字。
这是一个临近星启市的小型工业城市,由于产能过剩以及沙暴的肆虐,大部分厂区在很早之前便被关闭了。
苏寻烽试着朝门外喊了几声小刀和丁珏的名字。他的声音掺着空气中发酸的锈味,同那铰链的吱呀声一起落入这道陈旧的长廊,回荡、延伸开去,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偌大而无人的厂房内。数不清的、巨大的金属管道横亘在水泥矮房和冶炼设备之间,夕阳的余晖穿过那些静止的、约十层楼高的排风扇的扇叶缝隙,将空气中的浮沙染得透亮。
自他因疼痛和饥饿而清醒以之后,他便再没见过其他人。他无法确信是谁将他送到了这里,丁珏他们现在又是何状况。
直觉,亦或是那耳边不明缘由又瞬息即逝的风声,令他在路过一座矮房时戛然止步。他走上台阶,发现门边的验证锁也与他先前路过的那些不同——它的电源指示灯是亮着的。
“滴——咔哒。”
苏寻烽惊讶地从冰凉的扫描器上收回手。他犹豫了几秒,推门而入。
这是一座小型加工车间,一字型的长窗外覆满了沙,透着斑驳的微光。生了锈、积了尘的机器像一排排棺椁,整齐地拓出了车间中央的那一小块空地——其中放置着一架造型奇异、像是加大号沙发椅的仪器。
仪器的背面印着“重明”二字,朝两边延展出几块屏幕。密密麻麻、形态不一的电线从仪器顶部放射而出,延伸至车间的墙顶。
苏寻烽绕至仪器前方,顿时一惊。
有一具人体被安静地裹在鼓鼓囊囊的、似老式太空服一般的装束之内,半陷在仪器中。太空服的头盔面罩上凝着一层不透光的白色冷雾,唯独通过四肢、胸腹等处开着的拳头大小的透明圆窗,方可隐约窥见下方的肌肤。
苏寻烽正想上前一探究竟,仪器边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他凑上前,那些屏幕上显示的,除了“处理中”和未满的进度条外,大多是他看不懂的动态数据,而其中一小块屏幕正在播放视频录像。
“……可以利用那两个帮派。”
此时在画面中央的,是一名年纪稍长、戴着头巾的陌生女子,正在对拍摄者说些什么。
苏寻烽触摸屏幕,试着对录像进行加速,而之后的内容令他的心跳也同步加速起来。
录像中出现了他乘坐轻轨时的背影,还有那块定格在“沧蓝区中央广场”的故障报站屏。
很快,画面从轻轨内转移至便利店,又跟着苏寻烽来到面店的门外。最后,一架 SDEMA的空艇升上了夜空。
“2月13日0点……”
苏寻烽盯着右上角的时间戳陷入了沉思。没错,这确实是老杨因旧义眼故障而昏厥送医的那天凌晨。
他将画面再次加速。从之后的内容上来看,视频录制者曾潜入过穹盾的数据中心。
此人篡改了内部系统,安排了一场只有王维忠和杜月月才会到场的非公开会议,并为T9001队——以及一名新入职不久的实习员工,预先排定了即将发生在当晚的紧急任务。
当天下午,此人前往靶场,遇见了正在独自训练的苏寻烽。
之后的画面中,更是出现了熟悉的厢型车,延斯,威威,乔雅……
苏寻烽这才反应过来——
也许,这并不是简单的跟踪录像,而是……
苏寻烽战战兢兢地凑近那个裹在太空服中的人体,抹去头盔面罩上的那层冷雾。只见其内橙色液体中所飘浮着的,正是丁珏的面庞。她似乎陷入了长眠,数不清的线路同她水草般的乌发互相交织,与她的头颅相接。
“丁,丁珏?”苏寻烽忍不住呼唤道。
丁珏没有任何反应,而苏寻烽身后却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就好像他惊醒了什么动物。
“啊,是你来了……”黑暗中传来一声哈欠,“抱歉,我午觉就是容易睡过头……你先找个地方坐?”
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伸了伸懒腰,扯下盖住肩的、灰扑扑的毛毯,将身下的轮椅往前推至更光亮处,同样亮起的,还有映照在那眼中的锐利。
她系着一块包住整个头顶的褐色头巾,却仍不免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