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3)

然而她会说话这件事,浣衣所的人并没有发现。

盖因为这些奴才的头目,都不怎么把低阶的徭役当回事,依旧称呼她“那个哑的”或者小哑巴。

徐宗源的出现,让雁翎心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看秀云对他恭恭敬敬的模样,雁翎揣测这人应该有些地位,是这么久以来,唯一出现在浣衣所的外人。

她几乎要冲过去,用刚刚恢复了几分的沙哑嗓音上前诉说自己的冤屈了。她想请求他恢复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放出宫门,恢复自由身。

然而,理智告诉她忍一忍。

数日以来在东宫她已经见识到了孔梅和秀云是何等残暴的人,贸然行动说不定还会让自己永远失去控诉的机会。

前些天,她们中间一个矮个子的小丫头,手上被草木灰碱得溃烂不堪,实在是不能再搓洗衣服了,于是跪着求秀云能恩施,让她歇息一日,或者找个大夫涂点药膏。

谁知道那日秀云来了身上,心情极差,不仅不允,还痛骂小矮个是故意找茬偷懒,更是和孔梅两个人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第二天,小矮个不仅手疼,身上也被打的到处淤青,就这样还要继续上工,雁翎看着觉得她实在可怜。

白天小矮个怕挨打不敢哭,夜里众人谁输了,她才敢躲在被子里小声地抽泣。她正好挨着雁翎睡,雁翎悄悄起身给她倒了点热水,递了块手绢,安慰了几句。

小矮个很讶然原来雁翎会说话,雁翎使眼色让她别声张,同时按了按嗓子,示意自己其实没有完全好,说不了几句就嗓子疼了。

自此,小矮个把雁翎当成了好友,每日出工就和雁翎挨着,晚上睡觉为了取暖也挤在一起。

雁翎渐渐知道了她的隐情,这女孩叫小九儿,家里穷,父亲欠了赌债把她卖给了人牙子,也是顶替了京畿农户的徭役,今年才十三岁,花名册上却被写成了十九,显然被人做了手脚。

于是雁翎开始怀疑,浣衣所的人像是看管犯人一样看管她们,不许她们走出这个院子半步,固然东宫规矩森严,但难保不是有隐情。说不定,买卖人口顶包徭役的事,浣衣所的宫娥也是共犯,生怕东窗事发才把她们跟犯人似的看管,所仰仗的无非是东宫的奴仆众多,阶层分明,足够掩人耳目罢了。

也是因此,雁翎很是明白若是一着伸冤不成,太医令大人不肯信她,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无比残忍的虐打,甚至真的会因此丢了性命。

自古都是灯下黑。一个东宫外院粗使唤的低阶宫女,死了也就死了,如蝼蚁般埋没草间,生死无人问津。

经历了这么多,雁翎早已不是岭南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的小姑娘了,她想逃生,也必须更审慎,更斟酌。

还是得伺机而动,她不能冒生命之险。

正在这时,常芳姑姑被几个大宫娥前呼后拥着进来,一眼看见孑然而立的太医令大人,急忙撇开左右的亲随,带头上前行礼:“太医令大人吉祥!”

神色简直不能更恭敬了。

“大人亲自莅临我们这腌臜下处,有何指教?眼看要入冬了,老奴这几日忙着为上院的主子奴才们腾换入冬的锦被,实在难以抽身,让大人久等了。”

“姑姑客气,本官岂敢在东宫造次。只是有这么一个小事情,想和姑姑商议。”

随后,徐宗源简单的说明了来意,给常芳姑姑递上了他的带来的皂液和皂粉。

他希望浣衣所先行试试,如果觉得方便,他尽快禀明太子殿下,从此让太医院给浣衣所提供药材和皂液,保护宫人的健康,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

常芳姑姑闻言,表情夸张,深深作揖,感恩戴德地盛赞太医令大人的古道热肠、医者仁心,然而一番寒暄之后,却故作忧心地说:

“只是唯独一件事,药皂和药液恐怕造价不菲,如今殿□□恤民情,削减开支,东宫各处的花销都精简到牙根上,草木灰便宜好,一时不好替代,大人若是给殿下提此事,老奴恐殿下指摘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吃苦,铺张奢靡。”

“这倒不会,我这方子方便简廉,且我亲自去说,殿下应当会体谅。”

“那老奴便没有什么旁的顾虑了,但凭大人去殿下那里申告。”

只要不担责任就好,常芳想,同时心道:这官家子弟就是滥好人,左不过是一些死了也没人在乎的贱婢,如何值得费这些心思,再便宜的药也比她们的贱命值钱。

然而这些腹诽不能宣之于口。

令她真正担心的是,这里的宫人有一大半都是顶包进来的,她收了詹事府和京畿道亭长的贿赂,必须看管好这些徭役女,莫要东窗事发才好。

太子身边的近臣出入这里,对她们几个沾了贪腐的人来说,是最要提防的。于是她收敛了笑意,对徐宗源道:

“不过,浣衣所毕竟是个腌臜污浊的地方,大人平日还是少来为好,莫要染上脏气,有什么事烦请大人让手下人来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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