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辞本是个仰躺的姿势,听了这话不禁一怔,随即他坐直了身子,将手中书放在一旁,却顾忌着郭衡和陈允意还在,一时没有开口。
沈凌适时站起身从案后走出,吩咐道:“空青,你先带阿衡和世子下去。”
空青应声勾了勾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等人走后,段风辞才道:“说吧,西南怎么了?”
“主子,我……这事您、您先做好准备……”双全吞咽了一下未曾明说,慌里慌张间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凌。
段风辞啧了一声,侧挡在沈凌身前打断他的视线,“看阿凌做什么,有什么话一次说明白,别支支吾吾的。”
“上月末图伦忽然举兵,不知是从哪找来的平南关布防图,一举破了平南关,还——”顶着段风辞忽然冷厉的目光,双全抖了一下,哑着声音继续道:“还冲进了王府,王爷、王爷他……”
听到此,沈凌思绪滞了一瞬,脑中轰然炸开,自己也不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平南关还是身旁之人,只是下意识偏过视线望着段风辞。
段风辞此时心思全然沉浸在双全方才的话中,他悄然握紧了拳,沉声问了下去:“父王怎么了?”
“王爷、王爷一人难敌数众,已经……”双全扣在地上不敢抬头,硬着头皮道:“已经走了。”
段风辞捏了捏手,缓了一口气又问:“母妃和小玉呢?”
“王、王妃当日带着县主去了佛寺逃过一劫,但、但知道王爷身死的消息后,王妃隔天便自刎了……县主如今在复州,应是无事——”
“什么叫应是无事?”段风辞怒道,“有事就说有事,没事就说没事,人在那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吗?徐显明是干什么吃的?”
双全也慌得很,一股脑将所有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徐判司只说、说县主虽悲痛欲绝,但目前一切还好没有大恙,至于之后会如何……”
双全没讲话说尽,沈凌却懂了他的意思——目前还活着,之后就未必了。
沈凌缓过了神,接过话问:“还有吗?”
双全愣了愣,下意识摇头:“没、没了。”
“嗯。”沈凌胡乱点了下头,心里也乱糟糟的,安排道:“去仔细守着,若复州再有信来或是万都有什么旨意,即刻来报,另外……”
沈凌望了眼段风辞,道:“将此事禀报太子,就说我说的,他这个明州的治水官也该有点作为了。”
“是。”双全忙应下,视线在段风辞和沈凌之间转来转去,像是还有话要说,被沈凌看了一眼后,才拧巴着心又跑了出去。
院内,分明是艳阳天,方才还暖着闹着,此时此刻却充斥着沉默,隐隐有些冷寂。
身旁之人一直没开口说话,沈凌也拿不准他此刻是个什么状态,她心里悬着忧着,向前走了一步,刚想开口却被前方之人避开了。
“阿凌。”段风辞没有回头,只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江忱今日午时便该回了,你们早些用膳,不必等我。”
话罢,他便要走。
沈凌心渐渐沉了下去,张口叫住人。
“庞沁如何了?”
“她症状比江忱重些,虽早用药却也还要再等两日,不过没大事,你放心。”
“城东的废墟清理完了吗?”
“昨日便清理完了,等府兵休过这次,便可以着手重建。”
“孟叔这两日回吗?”
“孟叔说还要再留几日,等人好全了再走。”
沈凌没再问话,沉默不语盯着段风辞的背影。
“还有什么想问的?”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凌迈步向前,边走边道:“你真的就这样走吗?”
怕她担心,庞沁的事前些日子段风辞便告诉过她,城东之事亦是昨日回来他便说了,还有孟丘山,他从来都是不正经地叫孟老头,从没恭恭敬敬叫过一次孟叔。
一句悲伤也不曾言说,甚至连看都不看她,却还耐着心答这么多琐碎之事。
可说了这么多,都是与此刻不相干的事,都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沈凌自问还没傻到看不出来他如今有反常的地步。
沈凌走近他,再开口却是另起了话题:“我见过一枝花,从西南开到万都,明艳灿烂,煞是美丽动人。我一直以为它本就如此,可到如今我才发现,那花不论风雨,好像从来没变过。”
“花都是会枯的,怎会有一种花历经风雨还岿然不动?我狠心拆开来看,才发现花的内里早就一片干枯,那花已要死了。”
沈凌闭了闭眼,意有所指道:“分明内里空了,却还勉强撑着盛放,这样虚假的美丽,我不要。”
段风辞沉默了许久,看不出是在想什么,只是再开口时却是一句道歉,他说:“对不起。”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看过